这是那辆本来的装甲车，当初纪磊就是开着他来到这座城市，被意登天所救。明明纪磊前几天才刚刚修好他，可现在又要跟他一起开赴危险。
装甲车内的空间并不小，研发时精心规划，使得内部看起来明朗且整洁。纪磊坐在里面，紧张的压抑感堆积在胸口，面对这本无比熟悉的系统，他的操作都显得有些生硬。
履带压过松散的泥土，留下被啃的一塌糊涂的地面。
装甲车匀速前进着，纪磊与意登天不时的交流着，纪磊不想过多伤感，所以知道此次任务的也只有意登天。
他现在沿着那怪物推垦出来的坑渠前进，根据计算，他距离它的直线距离约为九十七公里，这并不远，即使是装甲车，在全速行驶下也仅需不到一个小时，哪怕路况很差，这个偏差也不会很大。
但实际和理论总是有偏差的。
前五十公里没有丝毫问题，除了几只三级畸变体费了点功夫外，其他零零散散阻碍的畸变体，都被纪磊直接碾了过去。
车载热电炮的有效射程是七千米，那么大的目标没有精度要求的话，纪磊想距离应该能再放宽些，只要自己能走到距离它十公里远的地方，自己就能完成对它的试探性打击！
这个想法让他稍稍有些宽心，可是纪磊很快发现，自己这个想法有些过于乐观和天真了……
行进到距离它四十公里处，纪磊已经能明显感觉到不适，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胸口沉闷，整个状态形容起来，就好像是有人鞭笞你长跑，而你在中途却岔了气，那种胸口沉闷四肢被灌了铅的感觉；距离它三十五公里，纪磊嘴唇发干，炙热感席卷全身，脑袋变得昏昏沉沉，是那种想出汗却发不出的状态，积压在体内，人困体乏之下，烦闷的感觉令你神志不清，连抬手都能感到莫名的刺痛。
装甲车开的越来越慢，这是纪磊没有察觉到的，他强打起精神，疲惫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来判断自己距离那只怪物还有多远，并对意登天汇报着，他现在身体上所出现的各种症状。
这很重要，这些也是他所需要采集的数据。
智械根据计算得出结论，并向它的主人发出询问：“装甲车受到莫名压力，阻碍前进速度，是否要继续前进？是否要调整马力？是否……”
可纪磊已经听不到了，他出现了严重的耳鸣，脑袋阵阵刺痛，眼前却清明的可怕，就和过度饮酒后，再去看世界时的情况差不多。
他自顾自的对意登天说着，语句混乱，前言不搭后语……
距离怪物还有二十七公里时，装甲车的前进几乎陷入了停滞，莫名的威压一点点的扭曲了装甲车的外部钢铁。死死盯着屏幕的纪磊，看着迟迟没有推进一点的距离，早已被折磨到疯狂的他，用几近崩溃的怒吼，命令智械：继续前进！
智械遵从命令，开始继续加大马力，对抗着这恐怖的威压，想要再推进一步……
装甲车面前仿佛有一堵墙，一堵看不见摸不着却厚到无法想象的墙。
“咔嘣，咚咚咚……”
履带终是不堪重负发生断裂，这让装甲车再不可能前进一步。
二十六公里！
纪磊死死盯着AI给出的结果，布满血丝的眼睛看起来凶恶的可怕，他张了张嘴，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对智械说出了那个代表执行既定程序的词：“零。”
智械收到指令，已经完成充能的热电炮瞬间发射，带着磅礴的能量呼啸而去，那不可视的威压阻拦，并不断磨损着它，溢出的能量化为蓝白色的星碎，它像划过夜幕的左右的璀璨流星，朝着迢迢目标送去温暖……
纪磊感觉有一前一后两堵墙，墙上布满钢钉，不断挤压着中间的自己，他想要吼出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是一种随时都要溺亡的感觉。
死亡的痛苦，对比起此时的煎熬来说不值一提，纪磊挣扎着，直至意识被完全吞没。
他没有看到是，热电炮发射的能量炮没有击中那只怪物，仅仅只挺进了不到三千米，便被那可怕的威压彻底磨灭，而AI则尽职尽责的履行着任务，将收集来的数据送传给意登天。
这是幸运，也是不幸。
纪磊的反抗，自始至终都没有引起那只怪物的注意，他太弱小了，以至于他的反抗，都显得那样无力、可笑。
——
“呱～呱呱～”
感受着阳光的和煦，耳畔的蛙鸣，纪磊睁开了眼睛，蓝天白云，黑瓦白墙，脚下铺得规整的石板路，身旁是绿荷繁遍，粉莲盛放的池塘，不远处六角凉亭中有人招手示意，纪磊不知怎么了，竟不假思索的举步走去。
“小友，请坐。”
男子手持折扇，俊美的脸上露着浅浅的笑容，长发披散在宽大的儒袍上，毫无凌乱之像，尽是潇洒之态，好似古画中风雅的文人墨客，绘尽人世不羁。
“小友，你知道神的存在吗？”
“对不起，我不信神，我出生在科技兴盛的现代，所以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哈哈哈！小友，你身边就有人信神，你也亲眼见过神迹，怎么能自欺欺人呢？看样子你是忘记了。”
男子轻笑着甩开折扇，轻摇起折扇，扇风抚起他的长发，徐徐的讲述，似是刻意引导着纪磊去回忆。
神？神明？信仰？神迹？
记忆是个神奇的东西，只需要一个关键词，就能调出藏匿于深处的东西。
一个个记忆片段在纪磊脑中浮现，那是绮丽儿，她无比虔诚，也无比神秘，她的善良使她值得信任。
他回忆起了一切，也意识到了这里的虚幻，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里是哪？
为什么我刚刚没有觉得这一切奇怪？
我是在做梦吗？
“小友你说相信科学，可在我看来，你口中的科学也不过是一种宗教。”
男子站起身漫步着，合起的折扇轻轻敲打着手心，看向思索着的纪磊，他率先开口，惊人的言辞勾起纪磊的兴趣。
“这从何说起？”
“科学允许怀疑，允许人探索，而宗教是权威的，不容质疑的，这是否是小友的印象？”
“是的，科学代表着进步，而宗教代表着腐朽与固步自封。”
“不不不，这只是一方面，科学允许怀疑，却又傲慢的认为科学可以解释一切，由此来看，难道科学就不是一种主张全知全能的宗教吗？”
面对男人的诡辩，纪磊虽感觉他说的是不对的，却又找不到可以进行反驳的点，只得蹙紧眉头，消化着这个怪异的论证。
“科学讲究理论和实践，那是否可以认为一个东西有说法支撑，并在现实中得以实现，那这个东西就是科学呢？”
“……”
“那她给你讲述魔法理论，给你施展治愈你魔法，那是否就说明，魔法就是你口中具象化的科学呢？”
“你这是荒诞的诡辩，毫无意义！”
纪磊气愤的站了起来，认为这个人在戏耍自己，质问的怒声并未使男子有一分一毫的情绪波动，他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容。
“在生死存亡之时，任何以自己的主观看法，无视，甚至否认已经出现的事实之人，都只能遭遇失败。”
男子按住纪磊的肩膀，他的力气是如此之大，纪磊竟毫无抵抗之力的被摁回石凳上。
“你应该更加理性的去了解，所谓的信仰和神明究竟是何物，这样才能更有效的对抗，这愈发危险的世界。”
“好了，你的朋友在呼唤你。小友，你该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