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心跳很平稳。
不是他。
“抱歉啊,我现在还没想着要谈恋爱,所以你问我的这个问题,我暂时无法回答你。”
体育馆背后,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的拒绝。
眼前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眨眼之间似乎面容都能重合到一起。
有眼镜,没眼镜,有胡子,没胡子,有刘海,没刘海。
啊,眼前的这个,鼻尖冒了个小痘,是昨晚熬夜了吗?
“是这样吗,果然,我也觉得有些突然了,不过时同学,你能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类型吗?”
女生摸了摸自己的发尾,手感很好,这让她心情也稍微缓和了许多。
即使是午休时间,体育馆内部传来的声音也没有减少,反而比上课训练的时候增加了许多。
球鞋在篮球场上滑动的刺耳声一次又一次地在自己的耳边诱惑着,似乎和自己身上的白色球服相互呼应。
23号,时令宵。
未央高中女子篮球队预备球员,等到学校社团活动正式展开的那一秒,她就能成为正式校队球员。
无它,只因实力过强。
“怎么说呢,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或许这种问题的答案......啊,就像是旅游一样,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景色,只有看到了,心动了的那一刻才能明白吧。”
面前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的男生听到了这个答案后,喃喃自语道:“也就是说,我的告白没有让时同学心动。”
“嘛,也可以这么说。”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拒绝,时同学,我一定会努力变得更好,等到能配的上你的时候,请你到时一定要接受我的表白!”
“嗯......我尽量吧,但是朋友还是可以做的。”
“好!”
消失了。
他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来着?
不清楚,不明白。
最近来找她说这件事情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了。
这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她想记住,她想去寻找,会不会那个人,就藏在他们中间。
转身,球衣随着微风飘扬起来。
移动,看到了体育馆旁边的两台自助售货机。
扫码,发现自己患上了选择困难症。
“小公鸡点到谁就是谁......啊,多糖乌龙茶。”
“啪嗒。”
棕色包装的瓶装乌龙茶跌落取物口,时令宵蹲下来取出饮料,旋开瓶盖。
意外地很不错,就好像......
好像什么?
她又记不得了。
因为好喝的饮料所带来的愉悦,被破碎的记忆再次冲散。
“令宵——”
“阿宵,这里这里!”
时令宵循着声音转头,目光所及之处,是体育馆二楼的两个学姐,她们身上也穿着同样颜色的球衣,在向她招手。
“学姐,中午好。”
“阿宵,你怎么穿着球衣在外面啊,刚刚结束的比赛里你没有上场吗?”
比赛结束了啊,她还想着等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男生告白完以后,再多看两眼呢。
学校什么时候能取消鞋柜啊?
她知道自己的外貌条件,也知道自己性格容易让人产生误会,但她并不觉得需要更改以上条件。
容貌是天生的,既然爸妈把自己生的那么好看,那么没理由因此而感到烦恼。
至于性格,她就这样的人。
反过来想,为什么不能让这些男生去改改他们总是拿告白当冲锋号的毛病呢?
啊,好有道理的话,回去一定要用小本本记下来。
“我到外面有点事情。”时令宵双手作喇叭状回话,“比赛结束的话,那我也要走了,下午还有大扫除!”
“知道啦,明天周六记得来参加队里的聚会哟。”
“一定到!”
时令宵开心地挥手告白,然后前往体育馆的女子更衣室。
她一上午基本上没出汗,因为上午的比赛安排的时间很满,没有空余的场地提供给她练习。
闻了闻手中的球服,没有汗水的味道,反倒是散发出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她很喜欢茉莉花,不只是香味,还有那首歌,因为奶奶经常唱这首歌给她听,只可惜几个月前她去世了。
不过,现在她已经学会自己唱给自己听了。
球服装进袋子里,穿回校服,走出体育馆。
要去哪?
忘了。
打开手机,备忘录里记录着中午除了看篮球赛之外,还要去社团大楼看看有什么社团是自己能参加的。
特别是下面有备注:千万不要答应别人的邀请,社团这种东西一定要选择自己喜欢的。
说是这么说,但自己喜欢什么呢?
说到底,她曾经喜欢过什么呢?
不知道,不知道是没有过,还是忘了。
她记忆力很好的,曾经是。
还记得不苟言笑的中年冷面帅大叔爸爸,还记得热情洋溢的退居二线艺人风韵犹存的妈妈。
班级里的好朋友,班主任,小学同桌,大概都有印象。
如果突然问到对方叫什么名字,会稍微愣一下,但这种情况一般不会发生,因为大多数时候自己都是被叫的一方。
话题总是以自己的名字开头,以及明天见作为结尾。
大家都喜欢和她做约定。
按照这个标准来看,她记忆力应该算是不错的样子,抛开学习成绩不谈的话。
说起来,刚刚想找什么来着?一个社团?
一个人。
谁?
不知道,忘了。
呜哇——好多社团,不愧是未央高中,进学校之前就对这里有所耳闻了。
谁告诉她的,关于这所学校的信息?
不知道,忘了。
一步一步朝着阶梯迈步前进,双手背在身后,装着球服的纸袋被匀称的小腿有节奏地碰撞着,一下一下荡在空中。
二楼,三楼,四楼,五楼。
到达未央高中最高楼——啊呀,这不是手工部嘛,这个银色的雪豹好可爱。
哒,哒,哒。
哼着茉莉花,在光滑的走廊上转了个圈,时令宵隔着窗户与社团里的学姐打招呼。
502教室,围棋部。
小时候就被父亲强行推荐过围棋呢,只不过自己这个性格实在难以静下心来坐上一个小时,所以父亲的想法也就作罢,同样被抛弃的还有钢琴和书法。
到最后还是母亲拉着自己去片场,才获得了众人的喜爱。
既然是不感兴趣的地方,那就分配给它一秒的时间吧。
她弯着腰,朝着窗户里面看去。
时令宵。
“嗯?”
你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好像,是来找社团加入的,谁知道呢。
你在找谁?
不知道,忘了。
是他吗?
再看看。
放下手中的纸袋,时令宵推开虚掩的教室前门,视野内变得黑白分明。
留有那道看不清的灰与红,在脑海与视线汇集的左右,荡漾成清水氤氲过的画面。
柔和的光,锐利的线,漂泊的云,睡着的他。
他是谁?
不知道,忘了。
眼前的少年斜靠在沙发靠背上,睡相安稳,单手支撑着脑袋。
时令宵悄悄往前一靠,手肘支撑在沙发靠背上,双手搭着自己的下巴。
灰与红,还有那么一抹的深蓝。
我见过他,大概。
在遥远的过去,在虚无缥缈的灰色里。
可她的记忆诉说着其中的不合理,因为漫长的回忆里根本没有眼前男生的一席之地。
错觉?
少年的呼吸平稳而均匀,脸上无悲无喜,看来午觉并没能让人产生梦境,可能他才刚刚睡下没多久。
于是少女缓缓探出身子,伸出自己的右手。
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指尖触摸到的脸,不是幻觉,是真实存在的。
俯身,发尾触碰到了他的头发。
似乎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了,温温热热的,她鼻尖有点痒。
还有一点。
很熟悉,就好像之前有过这个片段,是哪部电视剧里的情节吗,为什么如此真实,甚至带着那份电视里无法模拟出的心跳?
咚咚。
心跳加快了。
没明白,但也没时间明白了。
眼前的男生睁开双眼,与她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