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收银员没有介意宫泽再次来到店里，依然露出营业微笑。
他跟在曲姜的背后，看着少女提着篮子，从零食货架上开始扫货。
她伸手拿东西从来不看价格牌，看上了就拿起来扔篮子里，也不计算花了多少，只觉得够了之后就转身前往收银台。
“大晚上的出来买烧烤食品吃吗？”
“喜欢。”
“喜欢明天早晨长的痘？”
少女瞪了他一眼，然后示意收银员放下手中的烤肠，她不要了。
篮子里的零食量已经够宫泽双休日的主餐分量了，这家伙到底是有多能吃？
“这个，好喝吗？”
她指着保温箱里剩下的最后一瓶牛奶。
“挺好的，特别适合你。”
说完，他看了一眼曲姜胸前的平坦峭壁，趁着对方没发现之前快速收回视线。
“你刚刚，是不是在看什么？”
“我说的适合指的是身高，喝牛奶能长高。”
“喔......”
结账以后，少女突然回头：“不对，就算说的是身高，我也不能当没听见。”
“好了好了快点喝完，我还赶着回家写作业。”
手里帮着曲姜提着塑料袋，晚风吹过额头上还未干透的刘海，一男一女站在便利店门前，两眼干瞪着街道。
路灯把彼此的影子拉长，相互交错在门前。
宫泽打了个哈欠，回头一看，少女还剩下半瓶牛奶。
“怎么了？”
“好喝。”
“好喝你就全喝掉呗，留着半瓶干嘛？”
曲姜踮起脚尖，把牛奶瓶伸到宫泽的嘴边，轻声说道：“付叔说，好东西要分享。”
“这个可以不分享，你这家伙偶尔也要有点女生的自觉好不好？”
“自觉？”少女歪着头，“什么？”
宫泽指着牛奶瓶口：“我和你也不是很熟吧？你喝过的牛奶瓶怎么能让一个男生再喝呢，这可是间接接吻啊！”
少女收回牛奶瓶，对着瓶口看了许久，最后还是自己把牛奶喝掉了。
“奇怪的人。”
“我才不要被你这么说啊，快去把瓶子还给店员！”
叮咚——
“多谢惠顾，欢迎下次再来。”
等到少女重新走出来，宫泽对她说道：“听好了，以后不要和男生分享东西，男人都是要自食其力的，你不能伤害男生们的自尊心喔。”
“可是付叔说，如果交到了朋友，就......”
“朋友也分三六九等啊。”宫泽打断了曲姜的话，“要懂得分辨好人和坏人，像我这样的坏人，以后还是少接触比较好。”
说完，他把塑料袋递回去：“回家的路你自己认识，拿着吧，我先回去了。”
可是他的指尖碰了碰少女的手指，对方却不为所动。
“怎么了？”
曲姜看着宫泽那指节分明的手，忽然问道：“宫泽，是讨厌我？”
宫泽收回手，眨了眨眼：“为什么这么问？”
“我能感觉到，你想跑，是害怕我吗？”
“呃，倒也不是害怕，话说害怕的人应该是你吧，大晚上的一个人出来买零食，还穿的这么少。”
说着，他看了一眼曲姜穿着的白色小凉鞋，珍珠般的脚趾错落有致地贴在一起，颇为可爱。
“那为什么想走？”
“不走干嘛，难道送你回家？”
“好。”
“......”
宫泽扶着额头，一副败给她的样子。
“我知道了，我送你回家总行了吧。”
曲姜嘴角微微抬起，眼睛里的笑意多了一分：“好人。”
“你以后要是被拐走了，记得先报警啊。”
等待红绿灯，沿着斑马线行走，走到马路对面，转身前往高档公寓所在的小区大门。
转身，曲姜刷卡，接受保安敬礼。
夜已深，周边的低矮树丛与高大的行道树在远处霓虹灯的陪伴下相映成趣，就像他和她。
四周似乎被蒙上了一层纱，浪潮般的车声到了这里也只剩下轻微的扰动，挑拨着两人的心尖。
弥漫在脚步声里的宁静，大约和城市夜空中的满天星辰相当，可遇而不可求。
拐过小区里的砖石小道，来到高档公寓的楼下。
曲姜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
“怎么了？”
少女摇摇头，接着指向旁边的小公园，那里有给小孩玩的沙地和秋千，还有一些老人们喜欢的运动器材。
“想荡秋千。”
“你今天穿着裙子啊。”
曲姜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然后语出惊人：“我今天，对此有自信。”
宫泽轻轻给了她一个板栗，趁着女生捂着脑袋，他教育道：“不许说这样的话，都是从哪学来的这一套套的。”
“忘了......”
宫泽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这些话似乎是自己教给她的。
她还记得有人曾经与她说过的那些骚话，却已经忘了这人是谁。
在她的脑海中，那个人的形象是什么样的？
是白色，还是黑色？
亦或是，无法被左右的灰色？
他陪着曲姜来到秋千前面，拿出塑料袋里的纸巾，给曲姜擦干净坐垫，然后才让她坐下。
宫泽抓着秋千两边的铁链，叮嘱道：“那我开始推咯。”
“嗯。”
双手轻轻用力，本就不重的少女很容易被推起来，如此往返，绑成马尾的发辫时不时撩上了宫泽的鼻尖，散发出薰衣草的香味。
“开心吗？”
“嗯。”
“那就再玩一分钟。”
“五分钟。”
“三分钟。”
“好吧。”
讨价还价也是两人的乐趣之一。
宫泽活动了一下有些酸胀的手臂，看来下午大扫除确实工作量比较大，连他这种经过系统强化过的身体都觉得有些累了。
他停下了手中的推送，从少女的身后走到她的身前。
曲姜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秋千也跟着停下来，两只小脚踏在沙地上。
“时间不早了，该回家了。”
“嗯。”
“答应了，就挪一下你的屁股，站起来。”
“嗯。”
宫泽深呼吸，他一脸无奈地看着完全不想动弹的少女，双手叉腰道：“耍脾气也是没有用的，也要考虑到别人的心情啊。”
曲姜双手抓紧了两边的铁链，鞋尖在地上歪歪扭扭地画了几笔，不知道在画什么。
耳边传来蛐蛐的叫声，月光洒在少女的脸上，让本就绝美的面容更加一层神秘。
“宫泽，我之前，认识你吗？”
宫泽没有回答。
曲姜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几天前，你来教室，我一直想和你说什么，但我，说不出口。”
“错觉吧。”
“不是错觉。”少女坚定自己的想法，“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说什么。”
宫泽往前走了两步，他也有着自己的坚持：“如果回想不起来的话，就不要去想了，纠结这些东西没有意义的。”
“有意义。”
少女站起来，抬头看着男生，眼中的迷茫清晰可见：“我睡不好，也不知道为什么爸爸说我学坏了，我想知道，这就是意义。”
“......”
如果说，一段又一段的回忆，是组成每个人人生的重要砖石。
那么对于被删除了一段记忆的人来说，从小到大构建起来的房屋架构，还能够继续维持下去吗？
她所在乎的，宫泽不是不懂。
但唯独这一点，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错都在他的身上，所以他没有资格再去接近她们。
已经被自己和系统联手破坏的她们的人生，不能再错下去，必须要让她们回到自己的轨道上。
最好的方法就是在旁边默默地守护着她们，同时不能与她们产生交集。
重新成为她们的朋友，已经让宫泽感觉到了罪恶感，他不能再往前哪怕一步了。
他提起脚边的塑料袋，对曲姜说道：“回去吧。”
曲姜低垂着双眼，双手在碎花裙上捏着。
跟着眼前的男生慢步走着，在密码机前面停下，眼前的大门只有刷卡或者输入密码才能进入，宫泽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零食晚上少吃一点，我先回去了。”
曲姜点点头。
可宫泽没有想到的是，少女一边点头，一边拉着宫泽的衣摆。
“怎么了？”
“我和宫泽，是朋友吗？”
少年想了一下，点点头。
“那就好。”
目视着少女刷卡进门，一直到大门重新关上，宫泽才离开。
他没有看到，少女在阶梯窗户那里，反过来目视着他离开小区的背影。
一直宫泽离开了小区后，少女立刻跑出大门，重新回到秋千旁边。
她伸手抓住宫泽刚刚摸过的铁链，似乎上面还残留有他的手掌余温。
“为什么......要害怕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