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时间过的很快，所有的知识在宫泽的脑袋里就像是录像一般记录着。
他随时可以走神，只要课后有空抽出时间来回忆今天老师所讲的内容就行。
远州市的教育还未卷到需要靠课后辅导班才能学到真东西的阶段，甚至严厉打击辅导班，所以光靠听课也能应付考试。
不过，如果私下里想要上进，通过网络提前学习其他内容的话，学校也不会阻拦。
宫泽属于那种不会自己给自己找事儿的那种类型。
他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几个知识点，然后合上书本，转头看了一眼身后。
位置是空着的。
原本她前几天已经开始来上课了，只是今天又不知道为什么旷课。
也没有听说她请假，如果曲姜今天早晨到了学校，那就只有一个地方能遇到她了。
台上的年轻女英语老师还在讲着知识点：“Travel泛指旅行，而Journey指长时间长距离的路上旅行......”
“老师。”
宫泽举手，站起来说道：“我想上厕所。”
女老师愣了一下：“啊......去吧。”
没有理会周围人的目光，宫泽从书包里抽出文件袋，转身潇洒从后门走了出去。
经过高一B班门口，他下意识地往窗户里面看过去，凭借敏锐的目光扫了一遍，发现了人群中间有一个空位置。
时令宵也不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都赶着今天不上课是吧这两人。
宫泽摇摇头，下楼梯来到一楼，换了鞋子之后前往社团大楼。
熟悉的方向，熟悉的道路，熟悉的电梯，按下前往五楼的按钮。
电梯门口打开，他看到娇小的女生坐在社团教室的门口，依靠在门框旁睡着了。
楼下吹奏部的音乐再次传来，是贝多芬第六交响曲。
大概是因为人数不多，再加上吹奏部特意关了门，所以传出来的声音就像是白噪音一般，难怪她能听着这音乐睡着。
不过不能再让她睡下去了，九月已经过去一半，秋风能把人吹的犯困，也能把人吹出感冒来。
他蹲在女生前面，用文件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唔......”
“起床了。”
曲姜稍稍睁开眼，迷糊之中看到男生背着光的身影。
“宫......泽？”
“这个时间段来找你的人，大概全校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吧？”
“嗯。”
“自己能站起来吗？”
“嗯。”
曲姜扶着铁门上的拉栓，站起来之后，拍了拍自己的裙子。
宫泽从口袋里面掏出围棋部教室的钥匙，打开之后，在鼻子前挥了挥手掌：“等确定下来以后一定要打扫一下，这才多久没进来，灰尘就这么大了。”
曲姜跟在他身后，走进教室后，站在铁门旁边不动了。
宫泽收纳好散落在桌面上的书本，把那本自己才看了十页不到的围棋入门书籍重新插回到书架上。
他转身一看，曲姜在门口没有走动，只是手指捏着裙摆，似乎想说点什么。
于是他把深红色沙发上的灰色毛毯收起来，至少毛毯盖住的地方还算干净。
“坐吧。”
出乎意料的是，曲姜摇了摇头，没有选择坐下。
宫泽放下毛毯，转身面对曲姜：“有话要说？”
“嗯。”
“站着说话不累吗？”
“不累。”
“那就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嗯。”
“明白了。”
宫泽坐在沙发上，就这么看着曲姜。
少女右手握着左手，手指泛白，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到最后，她抬起头，对宫泽说道：“我，是不是不配做宫泽的，朋友？”
宫泽半身靠在沙发上，他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个少女脑回路稍稍和别人有些不同。
话说他之前交过的三个女朋友，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相比起来塔蒂亚娜简直算是好懂的那种类型了。
“理由？”
“宫泽，我，是不是很任性？”
“有一点。”
“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这倒是不用道歉，我这个人只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如果你的麻烦我不愿意解决的话，就算你怎么求我，我也不会帮你的。”
“但是......我觉得自己，帮不上你，还总是，给你添麻烦。”
宫泽翻白眼：“意识到这一点的话，就给我回去上课......”
“宫泽。”她打断了宫泽的话，“果然，还是放弃这间教室比较好。”
宫泽眨了眨眼：“为什么？”
“因为这件事，宫泽讨厌我了。”她的双手放在胸前，似乎有些颤抖，“昨天下午你回来的时候，气氛很不好，我向你道别的时候，你也没有回应我，我想，是为了解决教室的问题......”
“没有这回事。”
“有。”
“没有。”
“有！”
她往前走着，离宫泽近了好几步，右手抓在沙发靠背上。
“我能感觉到，昨天的你，比起以前要来的不愉快，我其实一直都在说的，这间教室，无所谓。”
宫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曲姜。
沙发靠背被她抓出几道凹痕，她缓缓说道：“只要能和你，呆在一起，哪里都没关系。”
宫泽嘴巴张了张，他试图缓和气氛：“这是什么重力展开......”
“只要你和我这样说话，我就已经，满足了，不会任性了。”
“......”
“我知道，宫泽又会说，你是个不可依靠的人，你在赎罪什么的，我不懂这些，我只是有那种感觉，我和你认识了很久，很开心。”
宫泽试图掩盖这种同样发生在她身上的记忆抹除：“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也就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吧？”
“是......但这种感觉，不是假的。”
“是假的。”
曲姜再靠近一步，她伸出手，却又缩了回去：“为什么要否认？”
“因为你和我确实只认识了半个月。”
“你讨厌我？”
“说不上。”
“那为什么不借着这个机会，承认我的想法，这样就可以......”
宫泽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响声让曲姜停下。
嘶，真疼啊。
不过宫泽还是绷住了表情，半睁着双眼，看向曲姜。
“谁教你的？”
“没......这是我自己的想法，真的。”
宫泽看着一脸担忧的曲姜，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看来想要蒙混过关是不可能的了。
曲姜看起来傻傻的，实际上很多时候她只是懒得解释。
如果真要把一个千金大小姐想象成不谙世事的呆头鹅，那抱着这种想法接近她的人那才叫真的蠢。
真要认真起来，她利用情绪和身体优势来表达自己想法的能力，足够让她在这所学校里无所不能。
只是她不想这么做。
同样地，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自己的冷漠下，无意间露出的那份关心和喜爱，宫泽这半个月以来在她身边编织的谎言之茧，已经露出了裂缝。
试问谁不喜欢一个呆呆的16岁富家美少女呢？
她说的没错，如果换做是一般人，被这样的女生所依赖着，早就顺坡而下承认自己对她的感情了。
正是若即若离的做法与犹豫不决的态度，让宫泽露出了破绽。
这份与众不同，让少女察觉到了她所缺失的那份记忆曾经存在过，认定她与宫泽之间的那份熟悉感不是空穴来风。
少女低下头，双手无力地从沙发上滑落，垂在身边。
“我，果然被宫泽讨厌了。”
他没有说话。
“早上来的时候，我听到她们在谈论你。”
他默然地看着少女胸口上的领带，有些松开了。
少女的手指捏着领带一角：“她们说了你的坏话，我，没有反驳。”
“这不是你的事情，你也不需要反驳。”
“宫泽，我......我甚至感到，开心。”
“？”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也，讨厌自己。”她抓着自己胸口的领带，慢慢地解了下来，“因为我发现，只要她们都讨厌你，那就只有我......”
“到此为止了。”
宫泽站起来，抓着曲姜的手腕，第一反应是手腕好细。
他轻声说道：“不要那么草率，你还不够了解我。”
“了......解？”
“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回答不上来的，全都是错误答案。”
“唔......”
“如果你的依赖如此廉价，连一个初见不过半个月的男生都可以获取你的信任，那我想，我和你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松开曲姜的手，然后看了一眼沙发上的文件袋。
气氛太沉重了，而且时间也不多了，先办正事儿吧。
“好了，先不说这些事情，你学生证在哪？”
她指了指电脑主机旁边的咖啡色笔袋。
宫泽拉开笔袋的拉链，找到了学生证，放入文件袋中。
再回头，曲姜欲言又止，她既想和宫泽说话，又想到刚刚他说的依赖，不敢随意和他搭话。
宫泽双手梳过自己的刘海，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帮我一个忙吧，曲姜。”
“嗯！”
“我还没说是什么......”
“不论是什么！”
“真是败给你了，你过来，我告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