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宫泽与褚若虞告别。
一辆车只能坐下四个人，除了司机之外，徐女士，时令宵还有褚若虞三个人补上。
宫泽以自己能坐地铁回家为理由，拒绝了一起上车回去的建议。
“到家以后记得给我发消息。”
“知道了。”
时令宵没有说话，只是对宫泽点点头，接着把车窗关上。
轿车离开，宫泽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去学校。
他的书包还有期刊的设计稿件都还在班级里，今晚拿回去之后还要加班加点修整一下。
过两天就是30号，黄金周过去五天后，回来就是文体节，时间很紧迫。
至于家教......褚若虞给出的回答是再考虑考虑。
从徐女士的角度来看，这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看不算是兼职，更像是两个同学一起写作业，只不过其中一方的水平高的离谱。
但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宫泽作为时令宵的同龄人，却表现出了远超同龄人的智商与情商，当家教可以说是最合适的人选，既能理解时令宵哪里不懂，又能长时间在学校内外无死角辅导。
至于男女有别......又不是留他过夜，怕什么？
而且在他人看来，他宫泽是一个有分寸的人，这就足够了。
哪怕宫泽按自己的角度去审视这件事情，也不觉得褚若虞有多少强硬的理由能够拒绝，况且接受了又有什么坏处？
不过，鉴于她对自己的信任，宫泽觉得褚若虞多半最后还是会把决定权交给自己。
那么，宫泽又是怎么看待这个提议的？
他不介意去当时令宵的家教，相反，在三个月前做出了亏欠她的事情，如果能用这种方式送她上一个好学校，也算是将功补过。
但问题是，重新认识宫泽的她，依然保留有那份藏在潜意识里的亲近感，宫泽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完全拒绝她。
这样继续发展下去，迟早结果会向着深渊滑落，无法阻挡。
再看看吧。
宫泽这么想着，现在才高一刚开学，没有理由这么着急。
拍了拍脸颊，将那些有的没的事情赶出脑袋，顺着路灯照亮的地方往前走。
如果能从高空俯瞰学校的话，就能发现学校似乎是以食堂为中心展开的布局，毕竟民以食为天，要做到学校里的每个角落到达食堂的距离都是差不多的才行。
自然，校门口处就可以看到不远处上坡的食堂，两边分别是社团大楼和教学楼，往下靠近校门口的地方是体育馆。
有点饿了，去整点儿吃的。
学校食堂在九点之前都会保持营业，因为有些夜晚监督晚自习的老师也会来食堂喝上一杯，点些烤串什么的，都是半价计算，也算是学校给的隐性福利。
还没等宫泽进食堂，他就看到靠近学生宿舍那个下坡阶梯处，似乎有人影攒动。
他不是个很八卦的人，但无奈路灯下面的那头金发实在是太显眼了。
国际生宿舍住的人比较少，因为大多数交换生都会选择在远州直接找一个寄宿家庭，住在学校不利于交换生培养国语能力。
并且，大部分国际生，说实话要么是老黑，要么是怪物房出品，真正能看到金发的，很少。
塔蒂亚娜，这么晚了，她在这里干什么？
似乎是在和人聊天，宫泽只能看到金发少女那穿着白色卫衣的背影，看不到她面对的人是谁。
看，还是不看？
前方有一个自助售货机，那就不算看了，只是过去买瓶饮料。
站在售货机前面，宫泽看到了塔蒂亚娜面对的人是谁。
是那个穿着粉红色衬衫的男人，她的父亲。
说起来，她是俄国混血来着，既然他的父亲是国人，那么母亲应该就是......
“事到如今，还要再来说这些话吗？”
是塔蒂亚娜的声音，宫泽只能看到她的马尾辫，看不到她的正脸。
“爸爸很对不起你，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
“我现在过的很好，很开心，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那就这样。”
“娜娜！”
塔蒂亚娜的父亲终于走到了路灯下，脸上的阴影因为突出的颧骨而表现得层次分明。
“娜娜，这次是真的，公司已经把我调回来了，已经，不会再离开了。”
“谁知道说的是真是假，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塔蒂亚娜退后一步，继续说道：“上次，上上次，你都是这么说的，我搬了一次又一次的家，换了一个又一个寄宿家庭，现在你又要来说这些......”
“娜娜。”
“现在就已经很好了，爸爸，等到高中上完，我会选择自己喜欢的大学，接下来的人生我就可以自己独立去过了，这样就很好了。”
宫泽正在扫码的手停下了，他默然地站在自助售货机门前。
马的，好奇心那么旺盛干什么了？
心里狠狠地给自己一巴掌。
正要离开的宫泽，却听到塔蒂亚娜的父亲突然发话：“娜娜，前几次都是因为公司临时有事情，那时候我也和你说清楚了，但这次请你最后相信我一次，我真的......”
“你根本没明白我的意思！”
塔蒂亚娜一手拍在旁边的栏杆上：“爸爸！就算我这次相信你又如何，我离开之后要去哪？上次是离开高岐，上上次是离开汇州，多少本来应该当一辈子朋友的人，都失去了联系。”
“朋友嘛，到了新地方可以再交......”
“那爸爸为什么不能在一个地方找新工作？”
男人顿了一下。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为什么你就不能站在我的角度考虑一下？”
一阵沉默。
塔蒂亚娜似乎是说累了，她的声音小了不少：“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找厉姐姐告别。”
“娜娜......”
“喂！那边那两个，什么情况？！”
身穿安保服，手里拿着手电筒的大叔从食堂里面走出来，看样子喝了点酒，脸上些许泛红。
他看向眼前的塔蒂亚娜父亲，手电筒照过去，让对方眯起了眼睛。
“你是谁啊？怎么进来学校的，骚扰高中生啊你？”
塔蒂亚娜的父亲连忙解释：“误会了，误会了，我是她的父亲，今晚开家长会，顺便过来见面的。”
“家长会？”安保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件事，“这么晚了也应该开完了吧？学校不允许家长过夜逗留，该回去的就回去！”
“好，我马上就走，实在不好意思。”
安保骂骂咧咧的回去了，只留下原地两人被打断了思绪。
最后，男人说道：“我正好在远州办事，会在这里留上半个月，如果你愿意和我走的话，就尽快联系我。”
看着塔蒂亚娜不想回答的样子，男人叹了口气，留下一句好好照顾自己，便从旁边的下坡路离开了食堂。
塔蒂亚娜身形摇晃了一下，朝后退了两步，一不小心撞在了某个人的怀里。
“不好意思......”
宫泽双手拿着两瓶菊花茶，摇晃两下：“请你的。”
塔蒂亚娜先是一愣，然后脸立刻红了起来，抓走他右手上的菊花茶，光速向后退去。
“危险！”
她没注意到刚刚自己所站的地方是下去的阶梯，差点滑倒。
幸亏宫泽反应快，一手扶住了她的肩膀，软软的身体搭在宫泽的臂弯里，在路灯下，小脸上的慌张与惊恐一览无余。
一缕缕金丝顺着宫泽的校服外套，一点点披散在空气中，散发出好闻的气味。
宫泽单臂就能把她拉回到平衡上，看着她连忙梳理自己的头发，已经开始小声发出烧水壶的声音了。
“遇事不要慌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谁，谁让你半夜三更出现在这里啊！”
“我只是路过，今晚开家长会，被秋老师留下来了。”
“哦......”
宫泽拧开自己的菊花茶：“既然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
宫泽回头，发现塔蒂亚娜手里捏着那瓶菊花茶，指节发白。
“你刚刚，都听到了？”
“没有，我什么都没听到。”
“这句话和‘我全都听到了’有什么区别啊？！”
“那你就别明知故问。”
塔蒂亚娜咬牙切齿，为什么眼前这个男生总是让人这么火大。
“你别和别人乱说。”
“我出了名的嘴巴严。”
宫泽把菊花茶放在口袋里，双手插在裤兜：“还有事吗？我要回家了，一堆作业还没写。”
“嗯......还有，谢谢。”
“谢什么？饮料？”
“不是，是那个安保大叔，是你叫来的吧......”
男生眉毛一翘，转头看向食堂方向：“谁知道呢。”
没有多余的话可以再说，因为双方都知道，这件事情不是区区高中生能够解决的。
宫泽更是不会主动开口，家庭纠纷，什么原则理论都说了多余，走为上招。
“那，明天见。”
“嗯，早点回去吧。”
宫泽摆摆手，转身离开。
塔蒂亚娜在看着男生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才转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