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力赛和投球比赛算是红蓝对抗中最有含金量的两个比赛了。
这不是宫泽单独这么认为的，而是所有人的共识。
剩下的诸如借物跑、两人三足甚至是之前出现过的拔河比赛等等，其实都有社交因素在里面，没有完全实力的体现。
所以在后面举行借物跑的时候，宫泽已经机智地离开了田径场。
大部分同学现在都还在田径场上为借物跑带来的新闻而感到兴奋，所以两人走在小路上，要比平常安静许多。
而安静，就会带来对现状的思考。
他对曲姜提出的那个问题并不是空穴来风，只是在这几天青春气息过于浓厚的背景之下，才把内心里真实的想法透露出一丁点来。
如果年级第一的成绩是依靠自己的大脑，如果运动会获得的金牌是通过自己锻炼出来的身体，如果那天抓住偷拍者的感觉是灵光一闪，可能他还不会这么纠结。
但这些成就，都是通过系统赋予的身体所取得的。
包括眼前正在看着他的曲姜，也是因为系统的影响下，他才能把这位平常触不可及的女生追到手。
然后再抛弃。
两人走在前往体育馆的路上，宫泽一言不发，拿到手的奖牌全部放在衣袋里面，由宫泽自己提着。
过了一会儿，曲姜伸手，抓住宫泽的衣袖，作出了属于自己的回答：“会。”
“你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曲姜没有回复宫泽的吐槽，而是手指抵着嘴唇说道：“因为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为什么？”
“从我认识宫泽开始，宫泽就是这样的人，学习好，运动强，长的好看，还热心，善良，沉稳，会解决许多人的困难......当然，也很花心。”
“你一口气说出这么多我的优点，这是谢谢你了，不过花心这两个字能不能删掉？”
听见宫泽的话语，曲姜并没有感到喜悦，反而感到困惑：“宫泽，为什么有一种，自卑的感觉。”
少年无法回答。
“年级第一也好，金牌也罢，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为什么总是在想，什么都做不到这件事。”
“明明你，什么都做的到才对。”
这就是矛盾点所在。
这也是宫泽无法与她们解释的地方之一。
宫泽这里的信息是完整的，他知道撇开系统而言，自己不过是个到三十岁仍然一无所成的废物，买不起房子和车子，给不了对方彩礼和定金，连和后代也没能给父母留下就撒手人寰的不孝子。
即使来到这个世界，附身在了“宫泽”的身上，顶多也只是长的好看，但内心的思想仍然不会改变，性格偏向懦弱和内向。
只有在网络世界上才会展现出自己的另一面。
没有系统，他什么也不是，接触不到曲姜，也无法及时出现在时令宵面前，考试卷不过那群卷王，运动会也无法击败那群天生的强者。
就算有了外挂，他在跳远中也没有办法摘得奖牌，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但曲姜她们不同，就算保留了几个月前的记忆，在她们的眼中，宫泽仍然是完美的，无懈可击的。
消除了前几个月的记忆，剩下的记忆便只剩下未央高中这段更惊为天人的印象，这个时候宫泽如果说自己不过是个废物，恐怕没有一个人能相信。
“所以，这就是没有意义吗？”宫泽摇摇头，“因为你们根本想象不到，一个毫无建树的宫泽吧？”
曲姜的脸蛋离着宫泽越来越近，她稍微用力，小手从衣袖上滑落到宫泽的手背，然后试探性地抓住。
宫泽没有抽开自己的手，但也没有反握，只是自然地垂在衣服旁边。
但这已经让曲姜感觉到满足。
她抬头道：“就算宫泽不是年级第一，就算宫泽在这几天一枚奖牌拿不到，我还是会接近宫泽。”
“因为你的性格，你的想法，这些是和成绩与荣誉无关的，其他女生喜欢你，是喜欢你的外貌和成绩，但我......”
“性格吗？”
宫泽承认，他之前特意避开曲姜的直球，因为他害怕对方说出那句一锤定音的话语之后，自己就要去面对心中的那份脆弱。
他害怕自己内心不坚定，接受了卷土重来的感情，然后没有能力维持下去，再次崩盘。
他不想失去这份美好，但这份美好跌跌撞撞向他奔来时，他也不敢接受。
只能在这种半死不活的关系当中寻得一丝丝的温暖，仅此而已。
但他此时此刻，陷入了茫然。
“我......这种犹豫的性格，你也接受吗？”
曲姜立刻回答道：“如果宫泽，没有犹豫，那就不是宫泽。”
不是茫然在曲姜的回答，而是因为曲姜的这份坚定让他感觉到了疑惑，人真的可以如此相信眼前的事物，哪怕这些事物建立于空中楼阁之上？
不用去考虑后果的行为，只有少年人才有资格去这么做，他虽然身在少年，但内心却已经是成年人。
成年人，就应该有成年人的担当，不能随着小孩子一样胡闹。
享受青春，那是在不能摧毁别人青春的前提下才行。
“这就是，你所理解的，我的性格？”
“嗯，性格。”
“如果，和你所说的一样，我并不是那么优秀的人。”宫泽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她，“那么当你面前出现一个性格和我一样，但比我更优秀的人，我离开的话......”
还没等宫泽说完，曲姜的脸色就发生了变化。
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到嘴角抽动，再到举起双手，咬牙切齿地锤着宫泽的手臂。
一下，两下，三下。
她抬起脚，踢了踢宫泽的脚后跟，然后抓着宫泽的手臂，一口咬了下去。
宫泽手里吃痛，衣袋掉在水泥路面上，里面泛着金光的金牌散落路途，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打破了愤怒，也打破了沉默。
曲姜趴在宫泽的手臂上，让宫泽看不见她的表情。
“以上的话，我不允许你，说第二次。”
“抱歉。”
“道歉，没有用。”
“抱歉。”
“宫泽。”
听到对方叫着自己的名字，宫泽缓缓蹲下来，抬头看着曲姜，他伸出手，在女生的脸上抚摸了一下。
“嗯，我在。”
“你是故意说这些话，来赶我走的吗？”
“不是。”
他梳拢着女孩的额发，就这么蹲在原地，陪伴着女孩。
心脏跳动的声音，渐渐盖过了自己内心的呐喊，他忽然发现，此时此刻自己之前所想的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最起码现在的视野里，只剩下了眼前这个女生，这就足够了。
“为什么，明明知道我的想法，却总是，不许我说出来。”
“因为我怕。”
曲姜伸手抓着宫泽的耳朵，**着男生的耳垂，双眼像是倒映着夜星的湖泊：“为什么？”
“我怕接不住。”
女生摇了摇头，她怕宫泽会在她眼前离开，于是说出了大概是这辈子以来最长的话：“我，不擅长运动，也不擅长学习，不擅长与人交往，上课总是睡觉，体育课总是旷课，满书包都是零食，面对喜欢的人只知道死缠烂打，不懂得分享，不懂得融入氛围，不想让那群女生接近你，就连对我善意的女生，我也无法作出对等的回应。”
她深呼吸过后，继续说道：“我只是想要在自己的世界里，去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哪怕是在游戏里也可以，但那间教室和电脑要被搬走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才是那个，什么都做不到的人，如果宫泽没有来到这所学校，我大概会被赶出教室，然后回到班级，继续做透明人，我甚至连开口留下都做不到，除了被人夸赞可爱之外，我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人。”
“曲姜......”
“真要说害怕的人，是我。”曲姜打断了宫泽的话，“蓝发，金发，哪怕是那个宣传委员，她们都比我优秀，都比我好，我害怕，那个保护了我的小世界的宫泽，那个会和我一起回家的宫泽，那个会和我一起打游戏的宫泽，那个会迁就我的宫泽，那个善良热心，愿意为朋友付出的宫泽会......会，会，离开我。”
“所以，就算我任性也好，不讲道理也罢。”
她把宫泽抱在自己的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头顶，闭上了双眼。
“不要离开我，宫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