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
塔蒂亚娜看着剩余的一点花卷,她咽了下去,然后伸手抽出口袋里的纸巾。
“如果不能说的话,那就算了。”
出乎宫泽意料的是,塔蒂亚娜没有拒绝,反而是擦了擦嘴巴,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
“没事的,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大概是在这个学校里面,只有宫泽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吧,也是上次他带着自己一起去咖啡店聊天的那次,让她有一种,或许宫泽能解决这件事的错觉。
毕竟这次文体节,依靠宫泽,高一A班似乎展现出了超乎常理的团结性以及运转润滑性。
说不定,宫泽能够再想出一些办法来,毕竟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了。
“从哪里开始说?”
宫泽想了一下,说道:“就从大礼堂,我走了之后开始说吧。”
塔蒂亚娜回忆了一下,她看了看已经吸完的豆浆杯子,推到了一边去。
“你走了之后,我就和两个男生一起把烟花箱抬到教学楼去,到了那里,学姐为我们打开了天台的大门,我们把箱子放好以后,就看着表,等到点了就放烟花。”
她捏了捏手中的纸巾:“结果就下雨了。”
“的确,这场雨下的很突然,不过这几天我都有在看天气预报,似乎是在当天那个阴的标志才改成了小雨,最后变成了大雨。”
“嗯。”塔蒂亚娜点点头,“如果是小雨的话,或许烟花还能放,但那么大的雨,箱子都被淋湿了不说,大家可能也都会选择回家,也没有心思看烟花了。”
“学姐她,为了这件事情,很上心吧?”
“当然!”
塔蒂亚娜听到宫泽这么说,连忙解释:“学姐为此还特地去问了亲戚,好不容易才要来的烟花,结果放不出来,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处理,另外前任会长和副会长接着这个事情,质问学姐为什么要搞计划之外的东西。”
“明明她才是现任会长?”
“对啊,很奇怪吧,哪怕是老师,校长之类的人来责问学姐,我都觉得正常,凭什么是他们两个人。”
听塔蒂亚娜的预期,宫泽感觉她似乎也对前任会长和钱水豪两个人感觉到不爽了。
明明一个是已经下台的高三学生,一个是在会长之下的副会长,照理来说应该是会长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才对。
还是学姐太温柔了,换做是宫泽,他会让两人明白在学生会里面应该听谁的。
不过,现在倒不是关心学生会这堆破事的时候,他想问的也不是这个。
宫泽咳嗽一声:“我想问的是,昨天你怎么了?”
“诶?我吗?”塔蒂亚娜似乎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想问的是烟花的事情,毕竟今天早上也有许多同学来问我烟花怎么样了,如果今天下午不下雨的话是不是还能再放给她们看。”
“当然不可能,窗口期就那一次,现在也没有理由给你们放烟花了......”宫泽一想,话题又被塔蒂亚娜带歪了,“不对,不是说的这个,下雨之后你去哪儿了?”
塔蒂亚娜低下头,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对宫泽说道:“当时,学姐说让我们先回家,剩下的事情等明天再说,我们就都离开了。”
“本来想在班级里待一会儿,但是......但是,我看到了他,他走到教学楼下面来了。”
“你父亲?”
“嗯,他撑着雨伞过来的,好像是提前看到天气预报说今天下雨,所以特意和保卫处的人说了,然后进来带我回去。”
宫泽想了一下,当天付叔也能开车进来学校,说明学校确实考虑到了这个雨下的有点突然,所以只要能准确提供学生信息的话,放家长进来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我,不太想和他一起回去。”
“为什么?”
“那天,我听了你的建议,去和他说了,我不想回俄国,我想继续在这里学习,考试,一直到读大学为止。”
“然后呢,他怎么说?”
塔蒂亚娜摇了摇头:“他不同意,说让我一个人呆在这里他不放心,我说过去几个月我也都是一个人呆着,在咖啡店那边也有好好帮忙,阿姨能为我作证,为什么不行。”
“他说,能和父亲在一起生活,为什么要靠别人养着,总之我和他,再次吵架了,具体吵了什么我也记不清,只记得最后我关在房间里,没洗澡就睡着了。”
宫泽点了点头,他单手支撑在桌子上,看向远处的景色。
这其中的原因,大概是相当复杂的吧,既有那份缺失的父爱,又有因为想要亲近女方家庭的意愿在里面。
前者还好说,要是后者的话,宫泽可不会觉得一个高中生能做什么。
“然后你就逃走了?”
“嗯。”塔蒂亚娜抿着嘴唇,“我从后门跑了出去,一路淋了雨,可能想的太多了,还摔了一跤,不清不楚地就跑到了体育馆。”
有一点她没有说,那就是在体育馆看到曲姜靠在宫泽的肩膀上,那个场面的冲击力有点大,孤男寡女,下雨的体育馆,独处一室,颇有她来的不是时候的感觉。
“好吧,那你和秋老师回去之后,说了什么吗?”
塔蒂亚娜摇头:“什么都没说,回去之后头晕晕的,舍管阿姨给我开了一间访客用的房间住,我很快就睡着了,药还是秋老师放在我床头的。”
“你父亲呢?”
“秋老师和他说了,然后他让我在这里先住着,等病好了再回去。”
宫泽闭上眼,把她说的事情重新过了一遍。
按照成年人的角度来说,这件事情未必没有解决方法,哪怕是塔蒂亚娜心里想要的结果,也可以看运气碰出来。
同样是成年人的角度,从好处方面来看,宫泽似乎完全没有理由要这么做。
毕竟那四字真言放在这里相当好用。
关我屁事。
但他回想起了上次在咖啡店聊天的最后,塔蒂亚娜问的他那个问题。
他当时的回答是:“可以。”
男人,一诺千金。
如果连自己许下的承诺都没办法做到,男人干脆也不做了,挥刀自宫去练神功算了。
“塔蒂亚娜,你想要的结果是什么?”
“诶?想要的结果?”
“嗯,对于你来说,最能接受的结果。”
塔蒂亚娜双手交叉,指尖捏的有些发白,她试探性地说道:“留在这里。”
“仅此而已?”
还能有更多的要求吗?
塔蒂亚娜想了想,还是选择点头。
如果连留在这里都做不到的话,其他的想法也都无从谈起吧,她不是一个很贪心的人。
“那,你相信我?”
她看了看宫泽,最后微微点头:“相信......”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能求助的人也很少,宫泽你,算是我认识的人里面,给我感觉......有能力,解决,什么的。”
她挠了挠头发,似乎有些烦躁:“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就觉得你可以相信。”
宫泽双手合十:“真是谢谢你了。”
“不要用这么奇怪的说法啦!”
少年笑了一下,看着自己那杯也空掉的豆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试试吧,反正也不花钱。
“上次我和你说的,就是站在他们的角度,了解他们的需求之后对症下药吧?”
“嗯。”塔蒂亚娜的眼神十分认真,就好像正在听课一样。
“如果说在了解到他们的需求自己无法满足,也无法交换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那剩下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离家出走?”
“你能别把事情想的那么糟糕吗?”宫泽拍了拍额头,“剩下一条路,也不能说是路吧,就是一个提醒,那就是千万别在低维度的情况下对抗他们。”
塔蒂亚娜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摇头:“听不懂。”
宫泽双手比着手势:“简单来说,对比家长,你不论作为女儿,还是作为学生,都处于弱势维度,天生就无法施展出全力,但你只要找到比他们高维度的人,借力打力就有奇效。”
“......”
“你现在再想想,当时我为什么把你推到摄像机前面?”
“因为我是......外国人?”
“更重要的因素是,你和前任会长,不是一个级别。”宫泽伸出手指,“你想要的出镜机会,他能简简单单用一句话就能拒绝,但他对摄制组是有求的态度,所以你一旦拿下了摄制组,他那边就束手无策了。”
“按照这个理论,你对于你父亲来说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所以你必须找一个能在这方面有话语权,并且能决定你去留的人,让他来代替去,你和你父亲交谈才行。”
“这样啊......”
看着两人桌子前面的垃圾,宫泽拿了个塑料袋包了起来,示意道:“我去倒个垃圾,你在这里等一下。”
“嗯。”
宫泽离开后,塔蒂亚娜双手撑着下巴,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塔蒂亚娜回头,还以为宫泽这么快就回来了,顺口问道:“我们现在是回去还是......”
她却没想到,来者不是宫泽,而是一位穿着西装的精神老头。
他面带微笑,看起来就像是和孙女聊天的爷爷一样:“同学,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吧,怎么在这里吃东西啊?”
塔蒂亚娜瞳孔放大,连忙摆正自己的坐姿。
她有些紧张地张口道:“校......校,校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