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下的。
他隐约记得刚刚时令宵好像对自己的回答并不是很满意。
准确来说，他刚刚并没有回答，而是表达了沉默。
但是在时令宵眼里看来，沉默就是对这个问题最直接的回答，这就代表宫泽实际上对那两个人没有很明确拒绝的意思。
换做是宫泽，他也会对这样的情侣产生不满情绪，明明自己已经是全身心爱上了对方，可是对方好像还想要跟多，并不满足于自己。
真是......差劲。
时令宵离开后，宫泽好像有些困了，刚刚强打着精神应付许多人的探望，终于在所有人离开之后，可以好好闭上眼休息一下。
时间流淌，本就不是很亮的天色变得漆黑了起来，外面的路灯再次亮起，没有因为宫泽和塔蒂亚娜的受伤而有过任何耽搁，滑雪场每天都会有事件发生，大部分情况下由于防护很到位，所以不会有什么损伤。
在医疗室里，大多数人在接受了治疗之后就能直接回酒店，像宫泽这样还需要在床上躺着的属于少数。
其实宫泽现在也可以回到旅馆，毕竟医生当时已经对自己说没什么问题了，只要好好休息的话没有必要在病房里躺着，但秋老师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让宫泽尽量在病床上躺着。
胸口起伏，意识仿佛形成了半流质状态，在梦境和现实中来回勾转。
半梦半醒之间，宫泽好像梦到了几个月前的过去。
那个花火大会，三个人一起在高岐的河岸旁边，在满是小吃摊位的街道上，分别遇到了知晓情况的三个人。
厉竹青的愤怒，曲姜的沉默，以及时令宵的惊讶，三个人的表情宫泽一直到现在都没能忘记，那天晚上没有一个人哭泣，但所有人都在内心里流下了属于自己的眼泪。
难道现在，他还要再来一次吗？
恍惚间，有人摸上了他的面庞，为他擦去眼角的泪珠。
宫泽睁开眼，发现病房里一片漆黑，没有人开灯，窗帘也是他睡前拉好的，适应了好一会儿，眼睛里才逐渐出现夜幕下的样子，床边坐着一个身影。
即使是没有灯光的情况下，仅仅是依靠透过窗帘的月色，宫泽也能看到眼前少女的金发。
“塔蒂......亚娜？”
坐在他身旁的少女回过头，身上似乎还穿着不知道从哪来的羽绒服。
她看着宫泽，没有回话，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宫泽见塔蒂亚娜不说话，怀疑自己还在梦里，于是摇头道：“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你竟然半夜来偷袭我。”
没曾想，眼前的女生，手抖了一下，然后缓缓伸到自己的羽绒服上方，解开了扣子。
接着是拉链，往下缓缓拉下去的同时，她的头发似乎也得到了解放，披散在肩膀上，发出好闻的香味。
宫泽缓缓转过头，此时的塔蒂亚娜，身上只有睡衣，原来她是睡衣之外套了一件羽绒大衣就跑了出来，从这个视角宫泽看不到她穿的什么鞋子，但很快塔蒂亚娜给了他答案。
白生生的小脚从毛绒拖鞋里缓缓移出，五颗珍珠般的脚趾伸入宫泽的被窝。
不仅仅是如此，羽绒服落在木地板上，已经没有人在意了。
眼前的金发少女，全身钻入到宫泽的被窝里，她缓缓向上，双手摸着宫泽的身躯，最后与他躺到了一起。
“梦？”
怀中的少女一言不发，但宫泽能感受到，她在颤抖。
是害怕？还是......别的情感？
大概是混杂在一起的，因为宫泽隐约听到了被窝里的哭泣。
他叹了口气，伸出还能活动的左手，狠狠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痛感快速通过神经传入到大脑中，并且即使如此疼痛，他也没有“醒来”的迹象，也就是说，是真实的。
塔蒂亚娜，的的确确是半夜钻进了自己的床，还和他抱在了一起。
宫泽，该怎么做？
照常理来说，在他有女朋友的情况下，现在应该讲塔蒂亚娜赶出去，并且明确地对她说这样不合适。
但现在的情况，确实不能用常理来概括，因为宫泽就在刚刚，和时令宵沉默以对，现在的他，已经将自己的心境，一半展现在自己最重要的人面前。
而时令宵，对此的回答也是沉默，宫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他已经不想去讨论这些。
他现在，只想伸出手，抱着怀中柔软的身躯。
左手握在她的肩膀上，很明显能感觉到她的惊讶，肩膀抖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安静下来。
就这样，两人的体温在不断地交换着，而衣服之间的摩擦，让他们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这并不是虚幻，也不是梦境，而是两人在神志清楚的情况下，做出的最疯狂的举动。
塔蒂亚娜缓缓抬头，眼中的星河已是双眼无法承受的光，她看着宫泽，缓缓开口道：“对不起......”
“今天你都道歉多少次了，我都说了，没关系的。”
塔蒂亚娜双手抓着宫泽的胸前衣服，她的双脚无处安放，最后只能夹着宫泽的小腿，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暖。
“宫泽，讨厌我吗？”
“不讨厌。”
宫泽本来想用右手摸摸她的脑袋，但一想到自己手上还有绷带，也就作罢，只是用左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我睡不着。”
“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塔蒂亚娜顿了一下，过了许久，才缓缓回答：“我知道。”
“塔蒂亚娜，你可能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我......”
“我知道。”
她重复了第二遍，证明自己并不是冲动行事，“我知道，宫泽，但是，我还是想这么做。”
宫泽闭上双眼。
金发少女的小手，就这么伸了出来，放在宫泽的下巴上，然后朝着两鬓摸去。
一呼一吸之间，宫泽能够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存与柔软。
“宫泽，有一件事情，我想对你说。”
“嗯。”
“这件事情，是我从开学的时候，慢慢意识到的，但我过去，都没有勇气向你提出来，因为我害怕，提出来之后，我和你的关系就到此结束。”
宫泽仍然用左手拍着她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
“但是......我已经无法忍耐下去了。”
塔蒂亚娜的手，停留在了宫泽的眼角，这里似乎也有泪水划过，就像她现在的眼角一样，令人感到心痛。
原来，他们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啊。
宫泽并没有多么的坚强，他也是会流泪的，他也是会感到悲伤的。
他并不是无懈可击的，那样就好。
塔蒂亚娜这么想着，只有这样，她才会感觉到，自己即将要说的那件事情，是有可能的。
不然，一个完美的宫泽，一个从不出错的宫泽，一个理性的宫泽，是绝对不会，让塔蒂亚娜说出那些话。
甚至不会让塔蒂亚娜，像现在这样，趴在宫泽的身上。
“最初的时候，我还觉得，如果在你之前表达自己的心意，那么输的人就是我，因为我是个很在意输赢的人。”
“但是......我意识到我错了，因为有关于感情的这些事情，是不能用输赢来衡量的，迟了就是迟了，如果没能在意识到的那一刻就表达出自己的想法，等到失去了机会，就......”
她说到这里，忽然抓住了宫泽的左手。
“不管你现在有什么样的关系也好，你接下来会对我怎么样也罢，我都要把这句话说出口。”
“嗯，我听着。”
她缓缓抬起头，双腿发力，往上爬了一段，与宫泽面对面。
金色的发丝垂在两人视线的周边，遮挡住了一些月光，但宫泽仍然能在塔蒂亚娜的双眼里，看到了他自己。
“宫泽，我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