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漫天冰雪剐蹭黑褐色的枯木,不屈的枝干分开凌厉的风,发出恐怖的鬼哭狼嚎声。
雪地里孤单跋涉的瘦削身影愈发举步维艰。那是个裹着黑色厚重兽皮和棕色裘绒的人,浑身上下半分皮肤都没有露出来,只脸上面罩在眼睛的位置挖出两个黑漆漆的洞,让他能够看见身处的环境。
这里是创界岛上的大雪野。
一眼望不到头的雪原不分年月四季的下雪,有时候还下冰雹,是个没什么人会来的地方。如果不是远处若隐若现,山峰直入云层的黑色山体,会让人误以为自己在邪神甘比卢的亡灵冰川上。
“呼……”
在雪地里深深浅浅行走的人微微弯腰,似乎在喘息。他背后背着粗制的弓箭,看起来像是猎人,可谁来捕猎穿着那么原始的兽皮大袄?
要不是创界岛上人形的生灵只有异者,说眼前这个是野人都行。
而从他身后留在雪地里的脚印看,积雪起码有一米厚,哪怕是拥有傲人的大长腿,积雪也已经没过他的膝盖。
“唉……就不该逞强。”
低声的呢喃漏出皮革面罩,还有热气从缝隙呼出,化作薄雾被风雪吞噬。
接着那缠上又厚又脏绷带的右手从怀里掏出个盘得光滑的骨笛。
它有一指长,上面钻出四个孔,一端穿过棉绳做成项链就戴在脖子上。好像是某种呼唤家里蓄养着的动物的小玩意。
噗噗。
没等他将骨笛送到面罩下吹响,周围的雪地里突然传来积雪被拱起的声音。警觉的猎人从腿上拔出锋利的骨刺匕首,尖端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森然的紫色寒芒。
轰!
皎白的月光中,灰色的蛇首兽身怪在距离猎人三米不到的雪地里飞出,庞大的身躯足有猎人的三倍大,带着成片的积雪朝他扑去。
电光火石之间,猎人放弃攻击,毫不犹豫往旁边侧滚出去两米。
呜哔——!!
骨哨声起,风雪骤停。
或者说是有比蛇头怪更大的东西挡住雪野的风。
轰咚!
几乎是哨声响起的下一秒,面前突然砸落只庞然大物。
它比蛇首怪大出十倍不止。定睛一看,才看清是只浑身羽毛被冰碴子裹住的巨大鸟类。就精准砸在扑空的蛇头怪身上,将它死死摁在雪地里。
而怪鸟前后出现不过一秒钟,可见其动作之迅速。
刺啦。
怪鸟锋利的倒钩鸟喙在乱飞的积雪中扎入猎物的咽喉,血液喷涌而出,染红大片碎裂的积雪。蛇头怪被完全克制,最终没挣扎多久便被怪鸟解决。
搏斗结束,猎人才从不远处的积雪下爬起来。
他喘着粗气,咳嗽着连滚带爬到怪鸟身边,“大笨鸟,你留点给我,我做诱饵可不容易。”
风雪因为怪鸟的存在变得不再可怖,猎人拉下脸上的皮革面罩,又拉开脸上包裹着的灰色布巾,露出惨白病态的年轻脸孔。
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眉宇之间却已经有看透世俗的沧桑。
灰蓝的眸子染上愠怒,立体的五官跟着稍稍扭曲,对开始享用猎物的怪鸟很是不忿。可怪鸟对他的话语充耳不闻,继续大快朵颐。他只能抬起一脚踹在它被鳞片覆盖的爪子上。
终于,怪鸟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在“嗷嗷待哺”。
“你别光自己吃啊,留点给我,每次都这样,不知道我当诱饵很辛苦的吗?啊?”喘着气说完这一段,猎人往它翅膀踹上两脚。
羽毛上的半透明冰碴子被踹掉几根,露出怪鸟油光水滑的深蓝色羽毛,在月光映照下流露出金属的光泽。
怪鸟才终于“良心发现”,咽下嘴里的碎肉后,埋头叼住猎物的一条腿,头颅往上抬的同时往左右甩动两下,猎物的关节和筋膜发出顺畅的断裂声,和躯干分离。
“噗通”一声,肉腿被丢在猎人面前。
猎人还以为要被血淋淋的肉腿砸个正着,身形下意识往后踉跄,一屁股坐雪地里。
“呀,你慢点……”
那条腿加上骨头起码有百十来斤,自己那外强中干的身板被砸中可不是闹着玩,不怪人要叫唤。
不过回家享用要紧。
他看着面前快赶上自己体量的战利品,伸手从腰部解下以藤条编织而成的绳子,一头打上活结套在肉腿的爪子上,另一头则捆在怪鸟粗壮的脚踝处。
用点力气确认绑紧,猎人气喘吁吁的坐在雪地里,肉眼可见的虚弱,倒是脸上的微表情看起来挺开心,“这下够我吃半个月的了……”
重新戴上灰色布巾,猎人没有把皮革面罩也戴上,而是把它往怀里一揣,顺势仰面躺在雪地里。
他得趁着怪鸟进食的时候休息一下,免得待会没力气被它带飞回家。
“好美啊……”
目之所及,金色的星辰聚集成闪耀的河流高居夜空,葳蕤恢弘。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被它的神秘和伟大所折服,怎么都看不腻。
猎人抬起手,仿佛就能触及。
但事实是它们距离地面很高很高,是他一个失去异核的人无法触及的高度。
咔拉咔拉……
忽然,令人毛骨悚然的骨头碎裂声打断他的思索。
爬起身来的猎人看着从怪鸟嘴里掉出来的破碎骨肉,什么看美景的心情都没了。
“算了算了……”念叨着直接钻进怪鸟温暖的腹部绒毛下。
里面藏着怪鸟另一条粗壮的脚踝,被灰黑色的鳞片包裹着。
为了不被甩下来,猎人从腰上扯出个铁环,一把扣在怪鸟脚踝上的另一个铁环上,双手则是抓着铁环上的绳子,这是个双重保险。
上次他从半空摔下来九死一生,好在大笨鸟速度快俯冲叼住才没让他摔成肉泥。
换句话说,怪鸟还救过猎人的命。
“大笨鸟,快点吃完我们回家。”
他们是合作关系,猎人作为诱饵吸引猎物,然后怪鸟黄雀在后。现在捕猎完了,等怪鸟吃完就会带着他离开。
话音刚落,怪鸟的翅膀突然张开,原地起飞。
一人一鸟瞬间消失在原地,徒留个大雪坑,以及里面残存的血迹和猎物的尸体残渣……
……
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被半空之中出现的俩人尽收眼底。
那是两个左耳戴着不同耳链的年轻男人。
轻薄的修身长袍裹着他们健壮的躯体,一眼看去便叫人眼红心跳。他们似乎不觉得寒冷,任凭能将人冻毙的风雪将长袍刮得猎猎作响,乌黑的发丝狂乱也没有露出半分的难受。
随着一人一鸟飞速消失在下面,俩人缓缓落在下方满地的狼藉跟前。
刚才能把猎人埋没的积雪,此时却在他们脚下犹如平地,没把他们陷下去,甚至连脚印都没有。
正是忙完历史性事件,急忙跑过来找人的萨霆和阿曼蛇。
“怎么会这样……”萨霆眼底的震惊难以言喻。
“阿纳垭的异核在八年前就被剖出来了,所以他才会浊气侵蚀,变得虚弱。”阿曼蛇复述手下人报告给自己的东西,表情凝重。
“……剖出来?”
仿佛听到什么恐怖故事,萨霆的瞳孔骤缩,看着面前的人,表情从难以置信到狰狞,不过瞬间的功夫。
直接从齿尖挤出两个字,“是、谁?”
“兰斯洛特的族长,罗登。”
异者之所以为异者,便是因为体内拥有那颗异核。
它由命运之神最纯净的眼泪所铸就,才能够转化艾鲁尔沉重又邪恶的浊气吸纳成自己的力量,异者也因此才能使用神祇所授的咒术。
而且只有两颗异核经过特质合并,才能诞生新的异核。
一个失去异核的异者不仅是个谁都能拿捏的废物,还会被浊气侵蚀,更是无法与另一个异者进行特质合并孕育后代,异核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现在却有人告诉他,自己找了八年的爱人,在很久以前就被人硬生生剖出异核……
而自己却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