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长大一岁的阿纳垭变化不小,婴儿肥在慢慢退去,下巴都没以前那么圆。
当然变化最大的是萨霆。
得到疗愈的他每天都能看见变化,十四岁的体格超常发挥,已经比生病之前还要壮硕。把阿纳垭刺激得想要将人解剖研究,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能让他短短一年之内像换了个人。
这天,俩人正在屋里吃饭。
“我一直很好奇件事。”萨霆放下木碗,望向对面托着下巴死命盯着自己的人。
“什么事?”
“你家里人为什么能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生活?我看你隔三差五来一趟还连着过夜,他们就不担心你被别的家族盯上?”
阿纳垭却翻着白眼说:“都一年了,你不觉得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晚吗?”
“所以是为什么?”
“想知道?”
“现在挺好奇。”
“那你先把衣服脱了让我研究研究。”
这个要求他从很早以前就开始提,但是一直没得到满足。
倒也不是萨霆在吊他胃口,而是相处的时间长了,他发现自己对阿纳垭已经从一开始的有目的讨好,变成无条件的宠溺。
最近那个不好的念头愈演愈烈,所以他决定遏制。
不能再宠着他了。“我现在也没那么想知道,不说就不说吧。”
“你怎么回事啊!”阿纳垭突然气愤起身,感觉自己被耍了。
之前萨霆对他还是有求必应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欲擒故纵。对于还是孩子的阿纳垭来说不能接受,他就想萨霆乖乖听自己的话,他们就还能好好相处下去。
现在是觉得萨霆要跟自己翻脸。
“我可是好心收留你,还给你治疗,你现在摆脸色给谁看?”
“我摆脸色?”萨霆不知道他脑回路怎么回事,突然生气是为哪般?所以只觉得莫名其妙。“这是我的身体,我还不能做主吗?”
“但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我之前怎样?”
“你……”
真要说,阿纳垭还真说不出口。
他虽然年纪小,但也是要脸的,说不出来自己习惯萨霆的呵护和顺从,那样能让他感觉自己在掌控着,很有成就感。
可忽然之间萨霆就“变”了,让阿纳垭觉得他之前不过是把自己当成小孩子在哄在骗。
自以为是的想法说出来,着实有些丢人。“我不管,总之你不能过河拆桥,你还欠我一朵不语者!”
萨霆越听越觉得气氛诡异,不禁笑道:“我什么时候过河拆桥?你也没治好我的病吧?”
“你治不好了!”阿纳垭恼怒上头,没想再陪他假装不知道他接近自己是什么目的,“永恒疗愈咒的使用是有条件的,你这样,我,我也救不了你。”
“什么?”萨霆怔在桌旁,“什么条件?你的意思是达不到就治不好?”
“没错,但我也不会告诉你是什么条件,总之你就别妄想了,我就算学会永恒疗愈咒也治不了你。”
这已经是撕破脸。
一年来,萨霆知道阿纳垭晓得自己接近他的目的,而阿纳垭知道永恒疗愈咒的使用有条件,却还是让萨霆以为只要他学会就能来救自己,他不过是不忍心萨霆死在外面罢了。
原来萨霆一直是被可怜的那个。
“你不想要不语者了吗?”此时的萨霆眼眸深沉如夜色,颇有后来让人抓摸不透的模样。
至于阿纳垭,多次心软之后也终于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你以为我是相信你能成为首领,帮我摘到不语者才救你的吗?”
显然不是,那不过是个借口。
让他能够软下心救萨霆的借口罢了。
他们也都知道,只是萨霆长久以来都把阿纳垭看做不谙世事的小孩子,直到说开才发现,是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
他就是个需要别人可怜的废物!
“明白了。”萨霆起身,毫不犹豫往木屋的大门走去,拉开门迈出去,动作一气呵成。
阿纳垭到底是个心软的孩子,他觉得是自己伤害了萨霆,便追出去想要缓和关系。
“站住!”
人就站在门口,喊着背对自己走路花海,好像要穿过去进入丛林的人。
萨霆的病没有好,离开自己之后怎么活?可他依旧没有停下步伐。
“萨霆!难道你不怕疼了吗?”
好像是这句话起作用,萨霆脚步一顿。
接着停在原地,转过身对距离自己有十来步的阿纳垭喊:“反正你从头到尾也没想救我不是吗?你就是在可怜我,可我现在不稀罕,我哪怕死在野地里,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
怎么说现在这情况,就是俩人因为几句拌嘴直接撕破彼此那层薄纱,看清楚他们之间的的距离。
等死的萨霆和闪亮的阿纳垭,他们现在并不对等。萨霆觉得自己觊觎人家的心思也很可笑,索性恼羞成怒离开。
“你……你等等啊!”阿纳垭不想他因为自己而死,连忙追上去。
一大一小,他走他追。
可阿纳垭毕竟只是个九岁的小孩子,萨霆一双大长腿步子又迈得大,愣是快走出花海都没被追上。
阿纳垭着急得紧,都忘了自己可以用疗愈咒术限制萨霆的行动,虽然只要被发现就能被轻松躲掉,那万一萨霆就是在等他用咒术呢?
“站住,你站住啊!啊!”突然,阿纳垭一个不慎,被花海里头的石块绊倒,狠狠摔个狗啃泥。
在前面的萨霆听见身后的惊呼,下意识回头,就看见远处的花海有东西在扑腾还传来叫声,只觉得背后一寒。
难不成有野兽偷袭?!
“阿纳垭!”
气血上涌的萨霆立刻飞身回去,结果只看见仰面躺在花丛里抹眼泪的人。
原来不是野兽偷袭……
“哭什么?我都没哭。”萨霆坐下,看着阿纳垭翻过身抱着膝盖蜷缩,直接拿圆溜溜的后脑勺对自己。
得,开始耍小脾气了。
俩人一个抹眼泪一个不说话,僵持好一会。
最后是萨霆先开口道歉,“我确实有目的讨好你,对不起,原本该感谢你救我,我却迁怒到你身上,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哼。”阿纳垭没有转过身,而是继续侧着蜷缩在他面前。
“原谅我吧阿纳垭,看在我都这么惨的份上。”
“你惨什么惨?”
阿纳垭忽然爬坐起来学着萨霆盘腿坐,双手用力抱胸,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落在萨霆眼里,感觉越发的可爱。
当时他没多想,以为就是年纪小的关系,后来想想,自己那时候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你看我现在这样要死不活的样子,怎么不叫惨?”
“你起码还有我在给你治疗啊,而且治疗锈病的方法,没准以后也不需要用到永恒疗愈咒呢?你等着,等我考上高级疗愈师,我一定研究出治疗锈病的法子。”
算是个好愿景吧,是对目前的困境没有任何帮助。
萨霆想起双亲对自己的期许,想到仇人,内心翻涌着不甘和仇恨。
可他看见阿纳垭的时候,又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他的阿纳垭,天下第一好,好到自己没空去怨恨。
沉吟一下后,萨霆才试探性的问:“所以你还是不能告诉我,使用永恒疗愈咒的条件吗?”
“那是兰斯洛特的秘密,要是让别人知道,整个家族可能都要遭殃,所以我不能说。”阿纳垭怕他又钻牛角尖,补充道:“总之你相信我,我肯定可以用别的办法治好你,所以你好好好活着。”
俩人四目相对间,阿纳垭鬼使神差的说了句,“为我活着吧,你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了。”
闻言,萨霆怔愣住。
他好像确定心里那股莫名的悸动,知道自己要守护什么了……
“阿纳垭……”他张开怀抱,珍而重之的把撅着嘴一脸不服气的小东西搂进怀里。
“我以灼烈与光明之神——芮希的神名起誓,将护你到底,直至艾鲁尔湮灭,相信我,就如同我相信你那样……”
阿纳垭就是不服气他觉得自己也救不了他而已。
听见他这么说,忽然觉得多个人护着也是不错的。“那说好了,你要护着我,我也护着你。”
“说好了。”萨霆收紧怀抱,带着弧度的嘴唇贴上他柔软的金发。
记忆之中的淡雅药草香,愈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