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霆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当他回过神的时候天已然黑透。他无力坐倒在地,茫然的看着四周隐晦的黑暗。
好像是一处原野。
空旷寂静。
“倒也是个不错的归宿……”身体颓然躺下,感觉疼痛由胸口左边蔓延开,双眼盯着天上的金色银河最后看上两眼。
很快就看不到了。
他很想拉着仇人一起死,但是会触犯创界神的戒律连累家人。
那么,现在只有个办法解脱。
匕首从腰上被拔出,明晃晃的寒光抵住脖颈,毫不留情切下。
这就是他的办法,自戕。
哪怕会受到神罚堕入亡者冰川不得超生,他也想摆脱无能的苟活。血液放干后他就能化作星辰长眠,再也不会拖累谁。
“阿纳垭……”
“萨霆!!”
也不知是不是临死前的幻觉,他好像听见阿纳垭焦急的呼喊,带着哭声,听起来很悲伤。
但萨霆的身体已经出现星尘碎屑,这是生命在流逝的征兆。
“萨霆!不要!啊!”阿纳垭扑也似的摔在萨霆身边,又迅速爬起将人抱进怀里,哭着抱住他的脸呼喊。
可怀里的萨霆正在失去知觉。
他的身体开始随着血液的流失缓缓化作星尘,浓郁的血液毒气也在告诉阿纳垭,他的血已经要流干了。
“你为什么这么傻……”
阿纳垭是考核完才回去木屋的,结果看见萨霆的遗书,第一时间冲出来找人。好不容易找到,却看见他的身体在崩碎。
他要死了……
“萨霆,不要死,我救你,我用永恒疗愈咒救你……”
金色的十二道核圈纹萦绕在阿纳垭身上,之后融合成一个大的核圈纹,将俩人套在一起。
仿若来自神域的吟唱声带着哭腔倾泄而出,直达萨霆灵魂深处……
[ἀλλὰ μὴ οὐ τοῦτʼ ᾖ. Ἐν τοῖς ἀγροῖς πονεῖ. τοῖς πτωχοῖς ὁ χρόνος ἐστὶ θεός. Ἐν ἀρχῇ. τότε δὲ προδεδωκέναι πάντας ἂν ἔσχεν αἰτίᾱν. Πρὸς τὴν γῆν βλέπει. Ἐν τούτῳ τῷ τρόπῳ ἦσθα ἄν με τετῑμωρούμενος. Ἐν ἀρχῇ ἐποίησεν ὁ θεὸς τὸν οὐρανὸν καὶ τὴν γῆν. Ἐν τούτῳ τῷ τρόπῳ ἦσθα ἄν με τετῑμωρούμενος. Ἐν τούτῳ τῷ τρόπῳ ἦσθα ἄν με τετῑμωρούμενος. τότε δὲ προδεδωκέναι πάντας ἂν ἔσχεν αἰτίᾱν. τῶνδʼ ἔλεγχον τοῦτο μὲν Πῡθώδʼ ἰών πεύθου τὰ χρησθέντα. Ἐν ἀρχῇ.]
(在最高的山峰。在最深的海水。以至高神坎帕之神名。以创界神安吉拉之神名。以灼烈光明神芮希之神名。以空间与时间派力司之神名。以自然与环境芙曼里斯之神名。以生命与希望神莉因之神名。以陨落风暴莫阿娜之神名。以命运神阿拉之神名。以病翳与不幸芬帝安格夫之神名。以战争与饥荒神娜布之神名。以嫉妒露舍之神名。)
[Ἐν τούτῳ τῷ τρόπῳ ἦσθα ἄν με τετῑμωρούμενος. σὺν τούτοις μαχούμεθα. πᾶσα πρᾶξίς τε καὶ προαίρεσις ἀγαθοὺ τινὸς ἐφίεσθαι. ἀμῑ́εμέν σε, ἐπὶ τούτῳ μέντοι, ἐφʼ ᾧτε μηκέτι φιλοσοφεῖν. τοῖσι δ᾽ ἀνέστη ἥρως Ἀτρεΐδης εὐρὺ κρείων Ἀγαμέμνων ἀχνύμενος. Ἐμίαν μὲν οὐδὲν ἂν κακόν, μὴ παθεῖν δʼ ἐφυλάξαντʼ ἂν ἴσως. ἀεὶ ὁ θεὸς γεγωνίσκειν τὸ πᾶν κρείειν……]
(以十二位神祇之名。以吾之灵魂。奉献最初。请至高神裁决,唤醒双面战神恰克宁降下永恒疗愈。为吾所爱萨霆,治愈他的一切疾病与不幸。吾将奉献灵魂予邪神甘比卢。神祇啊,听听信奉您的子民的呼唤吧……)
……
……
[萨霆……]
“阿纳垭……”
走在冰川上的萨霆听见有人在呼唤,转过身时,金色的星光迎面缠绕而来。
他是自戕而亡,死后灵魂无法被灵魂树吸引,只能落入邪神甘比卢统治的亡灵冰川,成为他的奴隶。他也没什么念想,就是在冰川上走着,感受极致的冰寒将灵魂剩下的一点记忆消解成为傀儡。
可忽然之间,他被星光包裹。
睁眼时,望见的还是也夜空之中高悬的金色银河……
他没死?
“萨霆……”虚弱至极的阿纳垭趴在他胸口上,小脸惨白,浑身已经被冷汗浸湿,“萨霆,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阿纳垭……”萨霆发现自己的身体充满澎湃的力量,轻松坐起身把人抱进怀里,“你怎么样?阿纳垭,看看我!”
“……你醒了。”
阿纳垭泪眼婆娑的躺在他怀里,连抬起双手抚摸他的脸都做不到。
实在是没力气了,像整个人都被抽干。
这就是,永恒疗愈的诅咒吗?
“你,你救了我,阿纳垭,你是不是用永恒疗愈咒救了我?”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异核的新生,此时正轻松的转化着浊气。
那种久违的酣畅淋漓和舒爽,让萨霆异常激动,脸上难掩的喜色。
他也很快注意到阿纳垭的虚弱,表情瞬间转为担忧和恐慌。“怎么回事?阿纳垭,你怎么样了?你怎么了?”
“我好累,好困,带我回去,萨霆,带我回木屋,让我好好休息……”
“好,我们走,我带你回家。”
……
只有阿纳垭清楚当晚的平原上发生了什么,当他决定使用永恒疗愈咒救萨霆的时候,心里也早有准备。
可诅咒只是刚开始……
“阿纳垭?”
睡到第二天中午的阿纳垭睁开眼,看见萨霆紧张的神情,本想安慰,但胸口传来的疼痛却让他预感不妙。
“你的病……”
“好了!你看!”萨霆为了证明自己已经痊愈,直接召唤出十二道火红色的核圈纹。
以他之前异核被锈病侵蚀的情况,两道都勉强,现在却能轻松召唤出十二道,可见是真的好了……
“谢谢你,阿纳垭。”他把那双冰凉的手紧紧握住,并且凑在唇边亲吻。
没有阿纳垭,自己现在已经死透了。
永恒疗愈咒果然神奇,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达成的条件,不过既然痊愈,他也就能回去做自己早该做的事情。
“萨霆,你回去吧。”感觉自己身体不妙的阿纳垭开始赶人,“你不需要我了,回家去吧。”
“你在说什么?”萨霆蹙起眉头,蹲在床边抚摸他光洁的额头笑道:“这里就是家,你和我的家,我喜欢你阿纳垭,我想成为你的合法伴侣。”
这话他已经在心里憋了好几年,以前都只能在心里,在梦里说。现在他再无顾忌,便要让阿纳垭知道他的心意。
“我早已爱上你,只是当时我的病没治好不想连累你,但现在我病好了,我一定履行诺言给你摘来不语者,做我们伴侣仪式的见证,好不好?”
“……你真的,早该说出来的。”阿纳垭不知是不是太过感动,泪流如注,湿了枕头,也弄痛萨霆的心。
“不哭了阿纳垭,现在说出来刚好,我绝不辜负你。”
“你不知道……”他想说永恒疗愈的真面目,可事关重大,关系到兰斯洛特全族,他没有办法开口,只能哭泣。“你让我一个人静静吧,快点出去。”
萨霆当时是觉得有点奇怪的,可阿纳垭想要独处,自己出于尊重便说去给他做吃的东西,随即起身离开。
“我很快回来陪你。”
房门轻轻合上,阿纳垭这才艰难翻过身躺平,现在他每动一下身体就跟刚缝合,轻易就会散架。
重要的还是疼啊……
他尝试召唤核圈纹,与之前的轻松想比,他现在召唤十二道核圈纹,异核跟身体就像要碎裂那般,痛得他额头冒气青筋,双手抓住身下的床单浑身抽搐。
以防萨霆听见,他还得咬紧牙关不能痛叫出声。
核圈纹仅仅出现几分钟不到便消失,他整个人也已经像从水里被捞起般湿透。璀璨的灰蓝色眸子满溢痛苦,无助又绝望的仰面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呼吸如离水的鱼。
“怎么会……”
刚才他用最强的疗愈咒术缓和,可他发现越缓和,身体越痛。
反而是什么都不做,任由异核的疼痛漫开还没疼得那么恐怖。但其实这才是真的恐怖,因为每次尝试缓和或者治疗都会触发极致的痛楚,这是诅咒的力量在阻止他寻找疗愈的方法。
难道以后都能这样了吗?
“神啊,我该怎么办?”
永恒疗愈咒外表光鲜,表里却是个把双刃剑。
救人就会伤自己,使用条件也很苛刻,需要深爱对方并且愿意奉献自己的一切,包括灵魂。
否则中途出现岔子,两个人都得死。
可成功又怎么样?
自己已经被诅咒,异核的疼痛会一辈子伴随,思绪也会沉重,怕也是英年早逝的命运。
兰斯洛特本家一直在用永恒疗愈咒拉拢人,以此巩固自己的势力。若是这样的秘密传出去,那些人知道使用条件如此苛刻,肯定再也看不起兰斯洛特。
疗愈系的攻击力本就低,家族里面算得上直接战力的攻击性异者也不多,若是没有其他势力拱卫,能预见以后得日子会过得多艰难。
思及此,阿纳垭不禁陷入深深的惶恐之中。
而这种惶恐,也在不久之后化作最残酷的现实,并间接导致他的异核被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