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我啊?”
疗愈师身躯轻颤站直身体,因为害怕成为下一个挨骂的对象。
娜塔和德拉夫这对伴侣的“威名”他也略有耳闻。“我是来给阿纳垭送账单的,他还欠着药院一笔不小的治疗费用。”
“多少?账单呢?”德拉夫上前。
“在,在阿纳垭那。”
身无分文的阿纳垭只能拿出账单递给德拉夫,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深感抱歉的说:“我才知道账户里面的钱都没了,可能是被罗登的人冒名提走的。”
面对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硕果,德拉夫原本愠怒的脸变得无比慈爱,娜塔则落坐在床沿,颤抖着双手不知道能碰他哪里。
阿纳垭还是太瘦了,一副风都能把他刮跑的模样,让她想要把人搂进怀里安慰的心都不敢有。
“该死的罗登,居然把我们的阿纳垭害成这样,可恨啊,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阿古……”阿纳垭主动握住她颤抖的双手,让她能抚摸自己的脸。“我没事了,我正在好起来,等我康复,就去找罗登他们报仇。”
说到最后,刚才止住的泪水又开始不住流下他瘦削的脸蛋。
旁边的德拉夫抬手用袖子抹去眼里蓄满的泪水,说道:“不着急,人活着最大,祖父去给你把治疗费缴了,该你的咱家以后慢慢讨回来,先养好身体要紧。”
然后带着疗愈师出去。
门打开才发现外边的人居然还没散,都在议论兰斯洛特本家的八卦。
现在的德拉夫没空给他们说清楚关于罗登的丑闻,只想缴完治疗费回来陪着阿纳垭。
病房内。
娜塔终于敢把阿纳垭搂进怀里,两代人八年才团聚,属实不容易。
“傻孩子,你当年出了那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告诉我们就自己失踪,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都以为你已经……”话还没说完,娜塔的眼泪流得更汹涌。
这是他们呵护着长大的孩子,若不是突然失踪,他们家就有个创界岛最年轻的疗愈师。
当时他们就笃定是罗登下的毒手,可他们闹到首领面前都没能有个说法,就只能继续找,可惜一直没有找到。
“阿古,对不起,都是我没用……”阿纳垭当时是被劫持走的。
而且罗登在秘密审判时只找来和阿纳垭关系不算好的双亲,并没有通知娜塔和德拉夫,以致于当时替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何况阿纳垭当时也确切犯了家族的大忌,私自用永恒疗愈咒救人。
他们一验自己的异核就知道,压根无从辩驳。
他冷血的双亲虽然不讨喜,可有句话说得对。既然触犯族规,最好就是按照族规处置,否则连累他们这些亲人怎么办?
家族自治,族规就是他们的公律,阿纳垭别无选择。
只能担下一切,被剖去异核丢到大雪野自生自灭。
“若不是有人给我们通风报信,你是不是还想一个人报仇?”娜塔抓着他的臂膀与他分开,声音略带凄凉。
阿纳垭确实是这么打算的,贝齿咬着下唇没有反驳。
“阿古,我不想再连累你们……”还没说完,头已经低下去。
“看着我,阿纳垭,阿古怎么教你的?说话的时候不要低着头,要直视别人的眼睛。”
他只能抬起头和娜塔对视,哽咽道:“阿古,我的异核已经没用了。”
“那你更应该回家找我们啊,我们是一家人,就该共患难互相扶持,你凭什么以为自己会连累我们就一个人承担?”
“我知道错了,阿古……”阿纳垭泪流如注,话都快说不清楚。
对他来说直面关心关爱自己的家人失望难过的表情才是最难受的,可娜塔不允许他逃避,因为没用。
不把事情解决,只会让人愈发嚣张的骑在头上。
“那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到底怎么回事?罗登他们凭什么,就这么敢把你的异核剖出来,还能让你甘愿悄无声息的死去,为什么啊?”
对于蒙在鼓里的伴侣俩来说,只知道阿纳垭犯了族规。
至于犯什么怎么犯的一概不知道。那些人把消息彻底封锁,就是仗着上一任首领是他们的人才敢为所欲为,让他们投告无门。
阿纳垭努力调整情绪,吃力的抬头打量病房。
他怕隔墙有耳,更怕自己再给娜塔招来祸患。“阿古,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想回家。”
“可是你的身体……”
“已经没事了,您也是疗愈师,肯定能看出来。”
冷静之后的娜塔双手腕出现两个金色的核圈纹,把阿纳垭从头摸到脚,确定他真的没有大碍才彻底放松。“怎么回事?你没有异核,体内却一点浊气也没有。”
“……回家,我们回家再说。”而且回家之前他还得告诉他们丽娜的事情。
免得自己一走,它就被药院的人当成实验体给解剖。
“好,你先躺下。”娜塔看他已经因为内心发沉影响身体,一手托着他的头,帮他慢慢躺回床上,“你等一下,阿古这就去跟你祖父说,把出院一起办了。”
“嗯……”
目送她出去,阿纳垭这才拿起床头柜上的毛巾擦脸,长大之后他已经很少这么哭,怪羞臊的。
倏然之间毛巾拿开,就看见一身黛蓝色笔挺装束的阿曼蛇站在床尾。他正用漆黑的眸子盯着自己瞧,感觉很渗人。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大概就罗登来的时候吧,只不过他没发现我,你们也没发现。”
隐身?他不是木元素么怎么还能隐身?难道八年时间,又有不少新咒术问世?
“好了别担心,我就是来给你送东西的,大人吩咐要亲手交到你手上。”说着从怀里摸出个巴掌长的小木盒,拿着走到床头处交给没办法起身的人。
哭过一阵身体又虚,现在得四肢肯定发沉。
“是什么?”阿纳垭没接,他不想碰有关于萨霆的东西。
“这么害怕干什么?担心我害你吗?”阿曼蛇无奈,只能帮他把盖子拉开,让他看清楚里面那两朵刚采下来的不语者。
“它……”
“没错,就是不语者,大人说这是他答应过你的,现在,你们才算真的两清。”说罢才交给愿意接过的阿纳垭。
萨霆现在还和他赌气,所以哪怕是送东西也要让阿曼蛇以个人名义强调“两清”。
他就是要气气阿纳垭,顺便看看人到底会不会难受。
“不语者……”但是阿纳垭全身心都在花身上,看起来并没有难受。
毕竟是他等了十几年的不语者,好像也能理解他的心情。
阿纳垭内心感慨万千。
想起初遇萨霆的时候刚好放晴的天,想起他们在木屋的生活点滴,想起平原上的生死瞬间,最后定格在萨霆渐行渐远的宽阔背影上。
他们终究是两清了……
“谢谢你把它带给我。”阿纳垭双手抱着小木盒放在胸口上,合眼调整呼吸。
想着再热烈的感情,最终都敌不过岁月的磋磨吧。
“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大人的吗?”阿曼蛇双手背在身后,挑着眉问,只觉得现在的阿纳垭特别有意思。
等他报完仇后,知道一切都是萨霆为他促成的,不知会有什么大转变?
“告诉他”阿纳垭睁开眼,转头瞪着灰蓝色的瞳孔跟阿曼蛇交代,“让他有多远滚多远,我永远不想见到他。”
“……呃”阿曼蛇一时语塞,这要如实报过去,自己绝对是第一个遭殃的人。
“你不如想想,之后怎么跟大人道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