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带回家的卡莎处于昏迷状态。
她躺在卧室的床上无知无觉,实则脑子里面电光火石,闪动着被遗忘的记忆。
其中有一段,是她当年千难万险生下阿纳垭不久,身体虚弱躺在床上休养的记忆。
当时默多克被紧急分派到任务,娜塔和德拉夫也不在,周围处于真空状态。剩下个殷勤来照看的罗登,以及他的伴侣格拉芬。
“娜塔他们也真是,好歹是你生孩子,怎么也不来探望。”
格拉芬是自然系的异者,往常就挺关心卡莎,来照看产者也在情理之中。
但话里行间,却都在说着娜塔他们的不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娜塔和德拉夫真的不认她这个孩子,连自己的硕果出生都不来看看。
可事实是他们并未收到消息。
罗登他们告诉卡莎他们并不想过来,等人收到消息赶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和着来复诊的妮莉一起来的。
“别提他们了……”卡莎略显苍白的脸上明显失望。
不过注意力很快就被身边婴儿床上,裹在襁褓里熟睡的小肉球吸引。
刚出生的孩子总是丑巴巴的像个小老头,浑身也红彤彤的。阿纳垭却和别的孩子不同,身上粉嫩,胎毛也多,喂饱之后就一直在睡觉。
不仅漂亮,还让人省心。
“好,这么好的日子我们就不提他们的凉薄,你有没有胃口?给你拿点糕饼解解馋?”
“还是不吃了。”卡莎叹气道:“院长说喝了药剂之后要禁食五个钟头,不然好得慢,也没有奶水能喂阿纳垭。”
“只吃一点点没事的,你看你刚生完孩子,不补充点体力怎么行?”
被她这么一说,卡莎确实觉得有点饿,便点头让她去拿。
刚出去关上房门,格拉芬原本和蔼的表情瞬间阴沉,与等在门口的罗登交换个眼神之后接过他手上的糕饼。
“剂量没错吧?”
“错不了。”罗登颇为笃定,让她放心。“记得不要让她和水一起吞,免得影响效果,一定要看着她吃下去,待会她疯起来再走。”
格拉芬端着糕饼,心情着实糟糕透顶。
好歹也是在自己手里养到十岁的孩子,现在却要亲手给她送去混合进违禁药剂的糕饼。
这东西吃下去人就会神志不清癫狂暴躁,连自己的孩子都不会放过,而且事后还查不到任何踪迹。若是成功,卡莎不仅很难再孕育,每次见着自己的双亲,还会想起早夭的阿纳垭。
届时,她就会彻底和双亲成为仇敌,永无转圜的可能。
“你说我们这样做得对吗?”
“当然了格拉芬,反正卡莎又不是我们的后裔,我知道你养大她会有感情,但是想想我们的后裔,你想看着米莉安的后裔跟他们抢夺家族资源吗?”
为了资源,也为了更好的壮大己方家族,卡莎就不能再生育,还要一辈子痛恨自己的双亲。
让她彻底失去依仗,只能依附罗登这一支。
这就是他们祸害卡莎的初衷。
“好吧……”格拉芬看眼卧室的门,表情没有刚才那么纠结。
只是他们泯灭人性的计划在实行前一刻败露了。
婴儿床上的阿纳垭突然惊醒,扭动着身体嘴里“呀呀”的叫着,卡莎探头一看是尿布脏了让他不舒服。
“阿纳垭你等等,母亲去给你拿干净的尿布换。”卡莎笑着亲亲孩子捏紧的拳头,这才转身去柜子寻找,奈何并没有找到。
“难道放隔壁了?”她只能到隔壁房间去找。
主卧和隔壁房间有道门能直接过去,本是作为阿纳垭长大之后的书房使用。
而那个房间的大门,没有关。
伴侣俩在走廊的惊天阴谋虽然说得不甚齐全,但卡莎总归听得一清二楚,稍微动点脑子都能推敲出来他们是想对她不利!
而且她是疗愈师,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东西会让人发疯?
那个糕饼,自己是万万不能吃的。
“阿纳垭……”卡莎意识到罗登一家对自己的好不过是逢场作戏,又怒又怕,慌张退回主卧锁门。
将两个门都锁住后,她抱起阿纳垭退至落地窗边。
怎么办?
如果不吃糕饼他们肯定还有别的后手,兴许会从她紧张的情绪里面察觉事情败露,直接强行喂她呢?
自己如何能保住孩子的安全?
卡莎背靠窗户,死死盯着房门,并没有想到什么有用的法子,她现在极为虚弱,带着阿纳垭压根跑不远。
咔哒咔哒。
门外的伴侣俩很快发现房门打不开。
“卡莎?你怎么锁门了?快开开,卡莎?”
咔哒咔哒……
门把被反复扳动的声音,连带着卡莎的心跳也如擂鼓般震动,让她头脑发昏发胀,四肢愈发沉重。
这么躲着肯定是不行的,他们难道不会冲进来吗?
不能这么被动等死。
“阿纳垭,对不起……”卡莎在孩子头顶亲吻后将他放在大床上,颤抖着手抓来枕头。
敲门声越来越剧烈,就在被强行撞开的瞬间,卡莎手里的枕头踩点捂到阿纳垭整个人上面!
“我恨你们!啊——!我恨你们!你们不是不来吗?我就把你们的硕果杀了!哈哈哈!我要让你们后悔一辈子!一辈子!”
“卡莎?!”
伴侣俩还以为是事情败露才导致卡莎锁门阻止,结果冲进来一看,却是卡莎在用枕头捂自己的孩子!
“别过去。”罗登最先反应,拉住格拉芬不让她去救。
虽然不知道卡莎为什么会突然发疯,但如果她真的杀死阿纳垭,岂不正合他们的意?
“罗登,你也疯了吗?”尚有良知的格拉芬却直接打开他的手,扭头过去阻止卡莎。
本就是在赌格拉芬会来阻止自己的卡莎,顺势被扑倒在床上痛哭,罗登则是错愕之后过来床边拿开枕头。
他多么希望阿纳垭已经被自己的母亲捂死。
可枕头一掀开,不仅没有看见受损的婴孩,反而对上圆溜的灰蓝色眸子。
亮如星辰,浩瀚无垠。
“你?”
阿纳垭出生不到一天时间就已经能睁开眼睛,刚才被捂不仅没有哇哇大哭,此时还带着笑意,好奇的打量着罗登,怕是以为大人们在跟他玩。
那一刻,罗登有种感觉。
这孩子以后肯定会超过有记载以来,任何一位疗愈系的大能,甚至超过他的大阿古米莉安。
祸害,绝对是个祸害!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肯来看看我们,为什么……”此时的卡莎还在旁边因为双亲的缺席而痛哭,同时密切主意罗登的动向。
产者经常情绪不稳定,上一秒还笑着,下一秒可能就会陷入某种情绪难以自拔。
疗愈系里面称为产后抑郁,不算普遍,但诱因很多。所以卡莎发疯得合情合理,完全没有给伴侣俩怀疑的空隙。
可罗登并不管她是不是真的产后抑郁,抓起枕头就要捂住阿纳垭。
“你干什么?!”卡莎这时候就很合理的护住孩子,刚经过疯狂,她情绪不对劲反而变得正常了不是么?
他们大概率看不出来她的紧张有何不同。
格拉芬也密切主意起罗登的行动,暗暗对他摇头,表示现在不是下手的好时机。
以后有的是机会对他们下手,没必要现在让她察觉才是。“卡莎你误会了,我是要把枕头放好,你别紧张,放松好吗?”
然后摁耐自己杀心的罗登立刻把枕头放好,看着卡莎把阿纳垭抱起来哄着。
这时候她又高兴了,轻拍着襁褓说:“我们阿纳垭最乖了,不哭不闹的,眼睛也漂亮,你们说是不是?”
伴侣俩被她突然看得一愣,而后配合的点着头。
时间如水,淌过留痕。
卡莎再睁开眼时,看见的是自己卧室的天花板,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晰,略显幽森的灰蓝色瞳孔也清明不少。
因为她,什么都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