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把自己搞得乌漆抹黑的?”科林有些吃惊的看着半身黑色的偰利安。
印象中,偰利安这鬼洁癖半点脏都受不了,今天居然弄得这么狼狈,属实出乎他的意料。
然则偰利安没有理他,而是对拉着毗瑞准备进屋的阿纳垭暮气沉沉道:“借你家浴室用用,我感觉我要死了。”
“你随便用。”
阿纳垭留下话,拉着沉默不语的毗瑞进屋上楼。
“阿古,祖父,我把毗瑞带过来了。”
显然屋内俩人没料到他会现在过来,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然后是娜塔过去拉起毗瑞的手将人带到床榻边。
“快看看你母亲……”
此时的卡莎已经醒转,脸色发灰半卧在床上。
她看见毗瑞时眼圈瞬间泛红,鼻子一酸便落下泪来。“我可怜的孩子……”
“母亲,您怎么了?”毗瑞不知前因后果,只看见卡莎这看起来就很不好的模样,恐慌多于脸上的惊愕。
“默多克和提努狼狈为奸,对我使用遗忘的咒术,导致我身体亏空,已经没多少日子活了。”
“怎么……父亲?还有大阿纳?”
毗瑞一时消化不来,感觉卡莎抓着他的手很用力。
“提努不是你的大阿纳!”娜塔有些激动的纠正,然后被德拉夫搂住肩膀安抚。
“别吓着孩子,让卡莎跟他讲清楚先。”
“我母亲受了那么多罪,她的后代居然喊她的仇人为大阿纳,让我如何冷静?毗瑞,提努不是你的大阿纳,而是害得我们米莉安一系亲人离散的罪魁祸首!”
旁边的阿纳垭也不由得拽紧拳头,但很快松开。
“母亲,您跟毗瑞仔细说说吧。”
心情激荡的毗瑞转回头,困惑的望着流泪的卡莎。
如果可以,他真想发疯大喊。“到底怎么回事啊母亲?您没有被控制吧?”
“傻孩子,我若是被控制,又怎么会安然躺在这里。”
“可是你的脸色很不好。”
“因为都是提努和你们父亲害的。”紧跟着,卡莎就把这些年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的告诉毗瑞。
卧房里面沉默好一会,没有人出声。
唯有毗瑞的头越来越低……
“不!”
突然,他用力站起身,退到床尾的地方瞪着面前四人。
也是他血缘最近的四个人。
“毗瑞,你别怕……”卡莎的声音嘶哑,想要起身拉他,奈何突然虚弱许多的身体不允许她起来。
好在阿纳垭手脚麻利,过去她身边将人扶起,让她能靠着自己。
“母亲,您不能太激动。”
“我没关系,现在要紧的事毗瑞”说着望向陷入混乱里面的人,颤着声音说:“我说的都是真的,可怜你从小被他们控制,我们都能理解你,但是你别怕好吗?”
“可是,可是……”哪怕毗瑞不愿意相信,但默多克的诸多行为已经让他很失望。
他甚至还污蔑弗里德和阿纳垭有苟且。
两相结合到一起,由不得他不信……
“那为什么母亲您会突然恢复记忆?难道就不是别人把你弄成这样的吗?”
“是院长受首领所托,暗中给我解了失忆咒。”卡莎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继而道:“多亏阿纳垭那年用永恒疗愈咒救了首领,结下缘分,现在我们背靠首领才能有团圆的机会,你明白吗?”
“那个该死的罗登。”
德拉夫忽然跺脚,愤恨道:“他们为了打压米莉安一系,借**生生的剖了你哥哥的异核,若不是神祇护佑让阿纳垭存活下来,米莉安一系怕是要绝后了。”
“倘若我没有被萨霆救回来,罗登他们迟早会对你动手。”阿纳垭看他晕乎乎难以置信的模样,无奈补充道:“母亲的身体早就垮了,她死后,下一个就是你,毗瑞,他们就是要我们米莉安一系绝后。”
“……怎么会?”
这么多年,他成长在提努那边,早就视那边为自己的族系,乍闻如此惊世骇俗的真相,一时难以接受再正常不过。
他负责床尾的柱子,几乎要站不住。
“所以这么多年,我都不过是他们的棋子?”
“好在我们有首领撑腰,很快,我们就能向提努讨上一笔笔血债,包括你大阿古的仇。”娜塔抬手抹去眼里的泪水,终于能道出当年米莉安“急流勇退”的真相。
“你们大阿古不是自愿放弃唾手可得的首领之位的,她是被提努害了。”
“阿古,当年到底怎么回事?”阿纳垭蹙紧眉头问。
其实他对当年的事情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只是从小被教育着,不能把米莉安还在世的消息让任何人知晓。
就连问一句米莉安放弃的缘由,都要被娜塔三令五申不许提半个字。
“这个秘密我留在心里几十年,今天终于能告诉你们。”
娜塔过去搂过失神的毗瑞,轻轻抚摸他的后脑勺,眼中无尽哀切。
“阿古,我不相信……”毗瑞抬头看着她,眼神不定,心中百转千回,分不清真假。
“别慌,阿古慢慢说给你们听……”
……
灵境纪时153年。
异者栖息地——创界岛。
大雨滂沱的夜晚,伴随着极端天气,娜塔被她的母亲米莉安匆匆忙忙带离噩梦般的大宅。
当时的她只有五岁,在本该享受甜蜜梦乡的夜里,却感受着非凡的寒意。
“母亲,冷……”
栖息着的怀抱由此更加紧密,却没有言语。
娜塔抬起头,看见的是母亲紧绷的下颌,以及嘴角干涸的鲜血。原本白皙的面容,在宽大的兜帽下忽明忽暗,伴随着周围快速后退的景物,俩人不停往前。
她们在逃命。
身后光亮逐渐逼近,那是疗愈系的星尘。
“芙莉娅蒂母亲呢?”娜塔还太小,不懂自己什么处境,只是奇怪米莉安为什么要大雨夜把自己带出家里。
她好像还听见她的芙莉娅蒂母亲在身后呼喊。
耳边嘈杂,有雷声和风雨之声,让娜塔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心底发寒。
太真实了,哪怕长大之后,她想起今晚但凡她们被抓回去,都会是不同的结局……
“别怕,母亲带你去找利亚叔叔……”
米莉安没有逃回双亲家里,而是去找了挚友,利亚。
也就是德拉夫的父亲。
现在她谁都信不过,唯有利亚能托付。
那天情况危急,米莉安将孩子交给他之后,只身引开提努一行人,等再折返寻找时,已经天光大亮。
“感谢神祇保佑,你可算还活着……”
散着金色长发的利亚在楼上看见连滚带爬出现的黑色身影,连忙从阳台冲出去。迅速从阳台跳下后才堪堪接住快扑倒在泥水里的人。
兜帽落下,露出张疲惫的美丽容颜。
米莉安的相貌很突出,有着令人嫉妒的立体五官和细腻的肌肤,只是她喜欢短发,少了种美艳,多上九分的强势。
可惜,以前雷厉风行的她,现在却虚弱得像会立刻死去。
她抓着利亚身上的冬袍挣扎跪起,不屈的灰蓝色瞳孔在清明与混沌之中闪烁。
咒术太厉害,连她都保持不了太久清醒。“娜塔……怎么样了?”
“孩子很好,我们先进去。”
这里是利亚的家,他那时还是沙安家族的族长,才能让提努忌惮而不敢前来抓走母女俩。
“母亲?”
小小的娜塔穿着连体的毛绒睡衣,抱着红黑色的布娃娃站在楼梯口。不敢相信靠着长椅瘫坐在地板上狼狈的人,是那个曾经站在告诉闪闪发亮的大人物。
她身上都是泥水,污浊不堪,脸上更显疲惫,完全没有要睁开眼的意思。
客厅里面有些乱糟糟的,利亚在翻找着药剂,他的伴侣则是在尽量用疗愈咒术维持米莉安的神智,同时身边还站着个和娜塔差不多大的小孩。
这是年幼的德拉夫与失去依靠的娜塔的邂逅。
“快,把人搬到椅子上。”利亚回来,合着伴侣将人挪到长椅上躺着。
当时的娜塔记得金色星尘铺天盖地,是她此生见过最伟大的星尘,因为它们救了自己的母亲。
“那个咒术很厉害……”米莉安紧密双眼,发白的嘴唇呢喃着,双手死死抓在一起,生怕被咒术操控失去理智。
“到底是什么咒术?你到底怎么了?”
“……是提努。”
“母亲,您怎么了?”娜塔哭着靠过来,趴在米莉安的脑袋边。
这么小的孩子看见母亲濒死,怎么着都该吓坏了的。
但现在不是温情的时候,利亚的伴侣连忙示意利亚把小孩带开,于是德拉夫有了自己的作用,抱着哭泣的娜塔在旁边观望。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恐慌。
毕竟米莉安在他心里跟神祇一样伟岸,如今却……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是很邪恶的咒术……我控制不了自己……啊!”米莉安突然嘶吼一声,指甲活生生把自己的双手抓得血肉模糊!
德拉夫眼疾手快,带着娜塔退开好几步。
“母亲!?”
“天啊……”
身为疗愈系的利亚的伴侣看着从她血肉之中蠕动如黑虫的黑色,更是吓得停止疗愈,拉着愣住的利亚退开。
“怎么了?亲爱的?看出来是什么咒术了吗?”
“是诅咒,米莉安被甘比卢诅咒了。”
……
“邪神,甘比卢?”
阿纳垭愣愣地呢喃出声,从头到脚冷得像泡在冰水里。
怎么会呢?提努是怎么做到让掌管亡者冰川的邪神甘比卢,让他诅咒米莉安的?!
“没错,当时就是这么说的。”娜塔深呼吸,“后来你们大阿古被迫昏迷了整整一年,醒过来时整个人好像老了几十岁,连异核都虚弱不堪,我们一直被庇护,直到……”
“前首领上位……”德拉夫叹着气接话。“我父亲动用沙安家族不少资源才留下她们母女俩,但提努时不时就来找茬,有一次娜塔还被劫走,万幸碰上院长。”
娜塔点着头说:“院长那时候小有名望,她救下我送我回去,也给你们大阿古看过,说……”
“什么?”毗瑞主动发问,他也被那惊世骇俗的往事给吸引。
“说你们大阿古之所以醒过来后神智不甚清醒,是因为她一直在另一个维度,与诅咒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