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轮选拔后，拢共淘汰了十七人。
妮莉坐在依旧凌乱的办公桌后翻着手里的名单，嘴里嘀嘀咕咕都是在说这些人考进药院后就松懈，一个个都在混日子什么的没点长进。
所以阿纳垭拿着各种病历过来开会的时候，就看见其他师兄师姐安静如鹌鹑的模样。
“阿纳垭，来来。”芙拉安看见他来了，立刻招手让他坐自己旁边。
这是重症部小组长的会议，阿纳垭虽然入职没多久，但凭着高超的疗愈手段也很快升任。他出现在这那肯定有着合理的理由。
“怎么了？院长在骂谁？”
“没谁，就是在恨铁不成钢，说被淘汰的那些人没长进而已。”
“这样……”
确实很符合妮莉的脾性。
当然也有药水成分复杂的缘故。哪怕妮莉觉得自己出的就是很简单，甚至觉得那是三岁小孩都能很快分辨出来的药水。
啪。
名单放下，众人听见声音连忙正襟危坐。
但见妮莉环视一圈屋里的十个人，嘴一撇开始发飙。“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住院病人报告表控制在一页之内简明扼要，谁让你们写长篇，这点总结的能力都没有，把精力都放撩拨人上了？”
众人不敢吱声。
不过都心知肚明妮莉在指桑骂槐，肯定是他们之中有人没办好差。
坐在靠近门口的阿纳垭沉默着，因为压根不干他事。他做事都按妮莉的要求来，虽然很苛刻，但他觉得妮莉这么要求肯定有她的理由，自己照做就行。
至于其他人，他也不能说别人都该和自己一天。
可能有些人所长不在这个上面。
“院长，我有意见要提。”忽然有人趁机发声，众人都不可思议的转过头去。
多罗，可以说是阿纳垭他们的大师兄。
仔细在脑海里面搜刮了下关于多罗的资料，阿纳垭忽然发现，他不是会在妮莉训话的时候插嘴的人。
今天是怎么了？
意外的，妮莉允许了他提意见的行为，双手环胸，后背往椅背依靠，抬抬下巴示意多罗可以开始说。
“是这样的，院长，我们一直很敬重您，也理解您的要求不是空穴来风，但每个人擅长的东西不同，我们是不是应该分开制定标准？”
“说说，你觉得这标准该怎么改？”妮莉一开始还是很欣赏多罗的胆量，好整以暇看着他。
后面就开始冷脸。
因为多罗所说的建议就是让妮莉不要管太多，让他们有个人发展空间。
能在异者之中获得极高名望和地位的妮莉，可想而知骨子里是个强势非常的人。她兢兢业业的管理着大小事务，不说赢得多大的美名，起码一句赞誉也是有的。
如今被质疑管太多限制底下人发展，是该生气的。
哪怕多罗说得很委婉。
“院长，请您考虑一下我的意见。”
“驳回。”
“……”
妮莉简单粗暴，让他们很是错愕，又觉得情理之中。
毕竟她的段位比他们高太多，又是从无数厮杀里面爬上来的王者，任何质疑都是对她的挑衅。
他们很有理由相信，倘若提意见的不是她的学生之一，现在已经被踹飞出去。
“院长，您年纪也不小了，药院改有新鲜血液……”多罗的话已经是僭越，很快他就开始呼吸困难，扶着办公桌剧烈咳嗽。
众人见状连忙给他求情，连阿纳垭也对面前的场面愣了下。
但依旧第一时间站在妮莉那边。“院长的地位无关年龄，多罗，你僭越了。”
听见阿纳垭这么说，其他人很是吃惊。他们也许以为阿纳垭会帮着求情，没想到是妮莉一党。
不好说多罗是不是和其他人有串联发起，但阿纳垭绝对不会，起码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质疑妮莉的能力在因为年纪大而下降。
不过这句话也成功压下妮莉的怒火，因为多罗很快就如释重负，开始大口呼吸。
“我走到今天可不是因为仁慈。”妮莉从办公桌后起身，再次环望众人。“现在在这里的，有谁能够挑战我？除了我死，这个位子你们谁能胜任？哪怕是阿纳垭，我判断他也得十几二十年后才能赶超我，而你们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妮莉露出戏谑的笑容，眼神示意阿纳垭到自己身边。
“别说我冷血无情，做了这么多年师生，今天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每一个人，把弱点藏好，别急功近利。”
“院长，我不是那个意思……”多罗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想解释，但妮莉已经不想再听他多说。
“够了多罗，你好自为之吧。”说着一扬手，金色星尘席卷而去，办公处的门便打开来。“会议结束，有事情会单独找你们过来，出去吧。”
他们哪还敢多待，扒拉着多罗便赶紧出去。
阿纳垭则留下了，并且手一扬关门。转过身时，便看见妮莉露出苦涩的笑容。
年轻的时候她拼命往上爬时，可是说服自己前面有自己值得帮扶的人，结果在这顶端待久了才发现，那些自己觉得的人，看见她上年纪了便迫不及待。
这就是现实啊……
她早该清楚。
内心深处却依然有着期待，这就很不应该。
“院长，您还好吗？”
“我能有什么事？等我死了你们再来惦记这个位子吧。”
听她在说气话，阿纳垭只是默默给她倒了茶水递过去，看她结果喝掉大半，看起来才舒服了些。
“院长，总有人值得您爱护的，尼姆，还有宝宝，还有我和萨霆，当然还有萨霆的阿古，您的忘年交。”
“行了，不用安慰我。”妮莉小抿一口后才放下茶杯，抬眼打量面前漂漂亮亮的‘圣斯克’。
这样的打量反而让阿纳垭有些不自在。
毕竟他心里对妮莉是很敬畏的，生怕她瞧自己哪点不好，或者哪里没达到她的预期让人失望。
“院长，我脸上长东西了？”
“倒是没有，就是欣赏神祇怎么能创造出你这么完美的小人儿。”
“您忘了我异核可是被剖出来过，什么糟糕模样您没见过。”说着话，他随手给妮莉整理办公桌上的文件。
真是不晓得她为什么总喜欢把桌子弄这么乱，也没个助手给她收拾。
“那算什么，重要的是你还活着，而且完全符合我的预期，或许我这么多年退不下去，就是为了等你出现。”
阿纳垭收拾的动作一顿。
“院长，您可别吓我，不是说我得二十年才能赶上您吗？”
“那是说给别人听的，等你在研究院做出成绩，我就会慢慢把事情交给你。”
这话的份量无异于是要把阿纳垭送上首领的大位。
让人直打哆嗦。
“别吓唬我啊院长，我可没那个能力。”
“如果你都没有，那药院注定是要被那些人给拆吃入腹的。”话里的担忧让阿纳垭跟着焦虑起来。
他不想药院被蚕食。
而且他也由衷觉得妮莉现在的模式哪怕不完美，但也是当前疗愈系的最优解，否则也存在不了这么长时间。
以人为本的妮莉从来都处于最有利的位置。
“但如果这是我能活到现在的理由，我愿意接受命运。”阿纳垭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决断得很快。
看见他眼里闪动的光芒，妮莉终于松懈下来，起身将他搂进怀里，抬手摸着他的头。
“我就知道，我终于把你等来了阿纳垭，只有你能接下我的衣钵，守护药院，守住异者的底线。”
阿纳垭反搂着她，才发现那个伟大的院长其实真的上年纪。
他在妮莉身上嗅到了属于老人家的沉重。
“院长，您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