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杀手终绝命

作者:没有偏见 更新时间:2023/10/24 15:26:41 字数:4840

我喜欢夜晚的雨,尤其这种磅礴大雨,是我工作时的得力盟友。

雨水四处流淌,替我冲刷掉不久前还畅流在周围这些躯壳内,现在从那小小的致命伤中不断涌出的猩红液体。雨幕和雨声为我遮掩身形和声响,让我能在不被目标意识到的情况下将工作完成。

这对我来说是最理想的状况,让我不用看见他们意识到死亡将至时的面孔。

那些面孔令我费解,令我好奇,令我徒增很多无用的思绪,甚至令我萌生了...从雇佣杀手这一行业当中退休的想法。

我十岁起便被养父要求用小孩子的身份做伪装去接刺杀工作,随着成长被迫学会了使用各种武器以及易容、潜入、搏斗等手段。

成年后正式以“阎(Yama)”的名字踏入这个血腥的业界,一刻不断地挣扎与厮杀,直到我在名为“圆桌”的杀手组织中攀到了第一的位置、获得了“首席死神”的名号为止,如今四十四岁的我仍然没有停下这份运付死亡的工作。

别说是习惯了死亡,我甚至是以他人的死亡作为养分生存至今,自然也不会对死亡这一概念抱有抵触,因此我无法理解那些人临死前的崩溃与挣扎。

生命...有这么值得留恋吗?

其实我多少能意识到,没法理解这些的我才是不正常的,毕竟就算是我,也是在不断地生存着,生存这一行为本身一定有一个终极的目标,对吧?

摆脱不了对这个问题的在意,于是我打算休业,去尝试一下那些“正常人”的生活,找出问题的答案。

当然,得在眼前的工作完成之后再说。

一道惊雷闪过,刹那间的白光照亮了我所在的这栋建筑楼顶,也照亮了站立在众多尸体中的最后一道身影。

那个身形略显佝偻的老人是我此次工作最主要的目标,也是最棘手的一个。

我向来不会在意目标的身份是什么人,既然我接下了客户的要求,那所有目标到最后只有一个身份——死人。

但眼前的这位老人,让我产生了一点兴趣,因为他会使出一些奇怪的伎俩。

比如用无视着暴雨洒落凭空出现的火球、雨水突然冻结成的冰锥朝我射击,还有漂浮在他身体周围的石块会挡下我的攻击,试图靠近就会被莫名其妙的怪风推开,尽是一些幻想中才会出现的景象。

我能看得出来,那些不是幻想,也不是什么戏法,而是某种确实具备杀伤力的手段。

根据客户给的情报和我自己的调查,此人在数年前突然出现,装神弄鬼,招揽人手建立起一个邪教组织,并自称教宗。

他有着高超的洗脑手段,不仅在很多黑帮的地盘上传教,毫不客气挖走他们的资金来源,甚至撬走了部分帮派成员,势力在短时间内就膨胀到了一个不小的地步,也难怪很多人想要他死。

信徒们全都对这个教宗深信不疑,声称他懂得使用真正的法术。难不成他们说的是真的?

不,这种东西要是信了,不就跟那些迷信的信徒没什么区别了么......多半是某种新型的科技吧。

我摇了摇头,伴着后至的雷声重新遁入黑暗的雨幕当中。

不管这个老人使用的手段究竟为何,他让我久违地在工作中拿出了一丝认真。

毕竟,已经很久没有人能够察觉到我的攻击了。

老人的视线并没有追随着我的行动,显然他并没有能力看见隐藏起来的我,不过只要我靠近,或是我的攻击靠近,围绕在他身边的石块就会瞬间做出防御。我判断他拥有在一个范围内索敌预警,并自动防御的能力,类似于某个漫画里的超级英雄一样。

最开始我是打算擒贼先擒王的,结果被他的这种能力察觉,让他有机会拉近身边的信徒给自己做肉盾,争取到了启动那些手段的时间。不得已之下我才先干掉了在场的其他信徒,只留下他一个打算慢慢料理。

目标的手段在预想之外,我的准备有些不足,携带的武装只有数十把飞刀和一把改装过的消音手枪,做不到强行攻破,只能不断试探,在飞刀和子弹耗尽前找到老人的破绽。

老人也会根据我的试探判断我的位置,接连用火球和冰锥向我攻击,虽然我能躲过,但是进攻的主导权正逐渐落入他的手里,而我看得出来他还没有尽全力。

局面如此被动是我的失策,对我而言也是一个惊喜,令我回想起初出茅庐那时常常经历的窘迫,以及面对强敌时感受到的颤栗。

在我对生命的目的抱有好奇之前,我曾以为,这份颤栗就是生存的感受,就是我不断厮杀的最终目的,也是我充满死气的人生中唯一的生机和乐趣。

而我差不多有十年没有感受过这份颤栗了。

无论目标有多少护卫,我都能以好几种方式将死亡带到他们跟前。别说让我任务失败了,连让我感受到难度都做不到,不比剥瓜子费劲多少。

我本以为是我变得太强了,或者说能让我感受到颤栗的存在都死光了。

我不禁在心中嘲笑自己的傲慢。

眼前这不就有一个吗?能让我感受到颤栗的存在。

老人的手段我已经摸出了些许端倪,他肯定还有不少后手,但我也有杀招能让他使不出这些后手。

试探性的对攻是时候结束了。

我披着夜雨突进,快速接近老人。

一如之前的状况,老人捕捉到了我的接近,他嘲笑一声,伸手朝我的方向一挥。

我的脚下顿时寒气四溢,周围的雨水瞬间凝为寒冰封住了我的左脚,令我动弹不得,险些摔倒。

他果然还有我没见过的新招,不过还算是在意料之中。

“nice trick...”

我一边低声夸赞,一边发起攻势,不断扣动手枪的扳机,同时接连丢出飞刀以弥补开枪的间隙。

面对我密集的反击,老人中断了本打算进行的追击,改为全力防守。身边悬浮的石块尽数绕到他的面前,将飞刀挡落在地,手枪子弹的威力也不足以突破石块的厚度。

之前的试探就让我发现,他虽然能控制很多石块、火球还有冰锥移动,但同一时间内能控制的数量是有限的,只要攻击密度足够,就能压制得他无法攻击。如果我有带全自动枪械或是霰弹枪,应该能直接突破他的防御,可惜没有机会折返重新置备武器,这老家伙神出鬼没行踪不定,这次若是放过了他,以后就不一定能找到了。

我从业这么久,还没有任务失败过,要是退休前的最后一件工作搞砸了,那可就辱没“首席死神”的名号了。

老人始终保持着沉着冷静,那些石块灵活迅捷,防守稳健,他自身却连半步都没有挪动,像是在嘲笑我的攻击有多么无力。看到我手中的飞刀已所剩不多,射出的子弹数量也明显接近了弹匣容量的极限,他的嘴角浮现出胜利的微笑。

随后伴随着两声重叠到一起的清脆响声,他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不好意思,我已经先你一步达成胜利的角度了。

老人咳出一口鲜血,面朝前摔倒在地,漂浮在他身边的石块失去控制,落到地面碎成散沙,被雨水冲走。

在他全力防御我的攻击时,没有注意到我有两把飞刀并不是朝着他丢去的,而是他身后的地面。

飞刀卡进地面混凝土的接缝中,我计算好角度,瞄准飞刀的刀身开枪,弹匣中的最后一发子弹在飞刀上经过两次反弹,打中了老人的背脊。

正面强攻不下,那就从背面出手好了。

那些石块虽然非常灵敏且可以自动做出防御,但似乎正因为是自动防御所以会全部聚拢向被攻击的方向,也就是每次只能防住一个方向的攻击。既然如此,就吸引老人的防御全都面向前方,将真正的杀招摆在他的身后。

我猛一用力,将困住左脚的冰块踢碎,迈步走到老人的跟前。他因为脊椎受创,身体已经动弹不得,只能喃喃自语着某种我不懂的语言。

我没打算探究,也不想观看他的临死挣扎,甩手将一枚飞刀送入了他的太阳穴。

拿出手机,打开闪光灯拍下他的死状发给客户,工作这就算完成了。

我稍感遗憾,觉得这场厮杀不够过瘾,但也明白不能要求太多,作为退休前的最后一项工作,这算是一个很好的收尾了。

厮杀时的颤栗逐渐平息,我微微吐出一口气,抖落雨衣上的水,用右手掌心揉了揉右脸上的伤疤。这道疤是我的养父帕特留给我的遗产,每当厮杀结束,我都会习惯性地揉抚伤疤,用来平息内心的冲动,消解压力。

出于好奇,我蹲下身翻动老人的尸体,想研究一下他的那些手段到底是怎样的原理。可还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我的视野边缘注意到一些不寻常的现象。

周围的雨水似乎受到某种力量吸引,竟然全都在朝着我身后的方向汇流,甚至逐渐脱离地面,形成了飘在半空中的水珠群,纷纷加速着飞向我的身后。

我转身查看,不知何时那里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球体,在楼顶中央的圆形图案中心悬浮着,图案正散发奇异的光芒。

这个怪异的图案是这帮邪教徒于此处镌刻出来的,像是某种仪式,说起来也是因为他们要做这个仪式我才能找到他们,不知道他们为何不找一个更加隐秘的地点。

手机的闪光灯照向那个黑球,却看不到其表面有任何光泽,比起球体更像一个无底大洞,连光线也被吞噬其中。

来不及搞清楚这番超自然景象是怎么回事,一股强烈的吸力向我袭来,不仅是周围的雨水,连那些尸体也被吸力拖向那个黑洞。

我立刻试图逃走,但吸力已经大到我连步子都迈不出去。不管如何思考,我都找不到方法摆脱这股吸力,只能苦苦挣扎着延后被吸入黑洞的下场。

黑洞的吸力越来越强,地面龟裂开来,数根电线被绞断,到处是水泥的碎片和噼啪作响的电火花,甚至能听到隔壁建筑上的广告牌也受到吸力影响摇摇欲坠的吱呀声。

几具尸体被卷入黑球当中绞成碎片,却连半点血珠都溅不出来。看到这一幕,我心情复杂地怒斥着自身的愚蠢。

好奇害死猫,为什么我没有像以往那样任务一完成便脱身离去,而是在这里耽搁呢?如此拖泥带水,缺乏职业素养。身为杀手,不该拥有多余的好奇心的,不仅心血来潮地想要退休,甚至还落到如此境地。

我的脑海中浮现了养父帕特的身影,他也是心血来潮之下将从尸堆中出生的我捡回,试图在养育一个孩子的过程中治好自己的情感缺失障碍,明明那是他身为杀手最大的优势。

擅自将我带回去抚养,擅自给我起名为“阎”,擅自将我培养成杀手,又擅自心灰意冷将我抛弃。在我因为犯错而被黑帮悬赏时,和众多杀手一同加入猎杀我的行列,最后死在我的手里,连一句遗言都没有和我说,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就好像他与我并没有过父子的关系一般。

真是无意义的人生,没想到临死前会跟那样毫无意义的家伙产生共鸣。明明是我的走马灯,却想不到任何有关自己的事情,只有那些被我杀死的人的面孔,不停地浮现在我眼前。

厮杀,厮杀,厮杀,这些就是我的全部了。

我不抵触死亡,不代表我不惜命,我也有想要寻求的答案。

我想要知道生命的价值,想要了解正常人的生活。

不过,或许像我这样的杀手,是不配去知晓这些的...

在被卷入黑洞的那一瞬间,我的心中仍充斥着无可救药的天真。

随即,我的躯体便被黑洞当中巨大的引力撕扯成了碎片。

位居首席的死神,也终于遇见了属于自己的死亡......

*****

“啊啊!!”

我从噩梦中惊醒,从床上猛地坐起身。

梦中发生的事太过真实,肉体被撕裂的剧烈痛楚仍旧清晰无比。

我下床走向卫生间,从水盆中舀了一些清水洗去脸上的冷汗。

这是第几次做这样的梦了?

“帝雅?发生什么了吗?”房间的门外传来一个关切的声音。

“莉瓦提妈妈...没什么,只是做了噩梦而已,吵醒您了吗?抱歉。”我回应着,尽量让声音显得平常。

“真的没事吗?身体不舒服可要尽早告诉我哦?”

“不用担心,没事的,莉瓦提妈妈快回去歇息吧。”

“好吧,记得别勉强自己。”

听着脚步声离开,我转过头,看向面前的镜子。

镜中有道无法忽视的美景。

浅亚麻色的微卷长发垂落两肩,秀逸的发尾顺滑而又蓬松,宛如飘荡的缕缕云烟;

绿宝石色的深邃眼眸像是两汪平静的湖水,随着鸦睫的每次眨落闪动着诱人的波光;

肌肤的色泽好似剔透的白玉,殷红的双唇仿佛凝结的烈火,强烈的对比之下显露出一种触目惊心的艳丽;

精致的五官和脸部线条,像是经由天神之手亲自雕琢,能令世间所有雕塑家对自己的作品感到惭愧。

尽管面容还有些稚气,却已经足以阐释何为美艳,加上眉眼间那股散不开的妩媚,使得她即使是随意的一道目光都能夺人心神。

镜中的这名少女,她的名字是“帝雅茉缇丝(Deamortis)”,亲近的人都称呼她为“帝雅”。

她即是如今的我,或者说是...转世重生后的我。

我全部回忆起来了,那个噩梦,那个名为“阎”的杀手,绝对不仅仅只是个梦。

那些是我前世的记忆,随着我此世年纪的增长逐渐复苏,直到刚才我彻底记起了阎的一切,我过去的一切。

夺去无数生命的杀手,却能转世重生...真是讽刺啊。

死亡若不是绝对的结束,那生命也会变得不平等,生死的分量便不再重如泰山,我每次工作的报酬也会大幅降低吧......扯远了。

尽管我不相信神明或是命运什么的,也不禁怀疑这是不是上天赐予了我第二次机会,让我能了却前世的遗憾?

嗯...不如说这更像是被开了一个玩笑。重生成少女也就算了,怎么偏偏还是这种...

我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细嫩光滑的脸庞。

...必然会招来无数麻烦的类型。

这话或许不该由我来说,但我还是想抱怨这副容貌真是漂亮过头了。这一世顶着这样的皮囊,真的能体会到什么叫正常人的生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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