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为“雷恩老爷”的男人微笑着和女儿一起向佣人们打招呼，身上没有半点主人的架子，倒像是朋友之间的问候。
再仔细一看，这个花园也有点眼熟。
这不就是我潜入雷恩梦境之前见到的那个前庭花园吗？
可是现实里那个破败荒芜的花园，和这个百花绽放，馨香四溢的花园相差太多了，就如同现实中的雷恩和眼前的男人的差别。
压下内心的震惊和疑惑，我继续听着这个梦中的雷恩给他的女儿上课。
“...咏唱（chant）是术的辅助手段，也就是念诵咒文（incantation）与键言（triggerword）。
咒文是一种很古老的语言，可以用来强化与元素灵的沟通；
键言则是通过语言引导自身的思维，也就是引导灵魂和魔力。说出一件事物的名字，就一定会想起这件事物的概念和形象，这是语言的力量，也是键言的原理。顺带一提，武者们使用武技时也会呼喊键言，原理是一样的...”
“...不过咏唱不是必须的，通过了解魔法的本质来加深对魔法的理解，提高术的水准和熟练度，咏唱便可以缩短甚至省略，也就是所谓的高速咏唱和无咏唱。魔兽使用魔法就不需要咏唱，因为它们是按照本能使用魔法的。说来它们也没法咏唱...”
“...你问什么是魔法的本质？花苞儿，你才六岁，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太早了...不过我还是告诉你吧。魔法的本质其实就是六位创世神的力量本质，光、暗、土、火、冰、风这六种属性是六种神力的表面产物。
比如火魔法的本质是战神拜鲁姆的神力‘混沌’，即掌管能量的转化和释放、相对运动与变化之神力；与之相反的冰魔法，是女神伊娜尼斯之神力‘虚空’，即掌管能量的消耗和吸收、相对静止与凝固之神力...你听不懂对不对？嘿嘿，没事的，以你的天份，你很快就能懂了...”
雷恩的女儿艾兰确实很有天份，对魔法也很感兴趣，加上雷恩教课的水平很高，课程的进度很快。
旁听的我像是成了艾兰的同学，托父女二人的福，我被一下子灌输了大量的知识。或许是因为我现在是灵体状态，本以为大脑会消化不了，结果并没感受到有什么负担。
直到天色渐暗，雷恩的妻子亲自过来叫父女二人去用晚餐，这次课程才结束。
这个梦境看来是基于雷恩的记忆片段塑成，场景是跳跃式的。跟随着梦境，我见到了很多雷恩和妻女，和佣人们的生活日常。
通过这些日常中的只言片语，可以得知雷恩年轻时有过巨大成就，积累的财富和名望连贵族也不敢与之攀比。但这个梦中的雷恩只在乎与妻女的平静生活，将过去抛之身后不愿多提，我没法了解得详细。幸好他与女儿相处的记忆都很清晰，得益于此，我能听到艾兰上的每一堂课。
梦里的时间飞速流逝，穿插在日常中的魔法课程等级也越来越高，我不得不将全部精力都专注在听课上，生怕掉了队。
学得忘乎所以之际，我回过神一看，艾兰已经长大成人了。
艾兰不再是单方面地接受父亲的教导，而是会跟父亲一起探讨魔法更深层次的领域，偶尔，雷恩还会被女儿的理论驳倒，在一旁摸着脑袋笑称自己已经老了。
虽然雷恩这么说，可他终究是位半精灵，梦里的时间过去多年，他看上去一点变老的迹象都没有。
然而，他能躲过时间的侵蚀，他那身为凡人族的妻子却做不到。
一直有着温暖色调的梦境突然蒙上了一层冰冷的灰雾，景色一转，我看到雷恩半跪在一块墓碑面前。
之前还是一头灿烂金发的雷恩瞬间就白了两鬓，脸上的开朗温和也少了一半。
按理说他选择与凡人族女性结婚，应该是做好了寿命差异将两人分开的觉悟的。
看来他的觉悟做得不够。
幸好，他还有个好女儿。
艾兰比父亲更早从悲痛中走出，还有了新的生活目标和理想。
女儿的那份积极拯救了雷恩，将他从苦沼中拽了出来。以至于当艾兰为了实现理想，而想要离家去成为一名冒险者时，雷恩做不出任何反对，唯有给予祝福。
“花苞儿，一路顺风。”
“我都多少岁了，怎么还喊我花苞？”艾兰抱怨道。
“呵呵呵，在我眼里你多大都是花苞儿。”雷恩笑着回应。
“父亲真是的，以后在外人面前可不能这么喊哦。”
雷恩突然收起笑容，脸上升起一丝寂寞。
“艾兰，不要忘了多回来看看你老爸我。”
艾兰点点头，上前拥抱了父亲。
“我会的，父亲，如果实在回不来，我也会写信的，不用担心。”
他反而更担心了。
艾兰在外闯荡数年，没过多久便成为了最顶尖的冒险者之一，声名鹊起。
雷恩常常面朝庄园大门的方向，坐在花园中读着女儿寄来的信。花坛受到佣人们的精心打理，盛开着当年妻子最喜爱的花。他陪伴着这些花，彷如陪伴着妻子，期待着女儿的归来。
这里的雷恩，即使略有衰老，仍充满风采和自信，看不出半点现实中雷恩的影子。
唯有二者的孤独有些许相似。
我还在猜测是什么造成了雷恩的变化，一眨眼面前的场景又变了。
变得漆黑，躁动。
不再是那个温暖的庄园，而是一片燃烧着的昏暗森林。数根高大的树木被粗暴地折断，躺在满是落叶与污泥的地上被点燃，四散飘零的火星在空中舞动，森林的深处被火光照亮，不知何处来的风暴在增大着火势。
刚才那个期待着女儿回家的男人，此时手拿一根断杖，伤痕累累地跪在我面前。血液溅满了他的面庞，泪水又化开了凝固的血液划了下来，充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不对，他盯着的是我身后。
一股灼热的气息打到我的背，令我回过头，眼前是足以遮蔽全部视野的巨影。
透着血光的深灰色皮肤，宛如百年树木般粗壮的四肢，长有数根坚硬骨刺的厚重长尾。庞大的身躯鲜有毛发，唯有后颈上生着利刃般锋利的鬃毛。猛虎似的面孔两旁却伸出了如牛羊一般的尖锐长角，长角根部弯曲而厚实，尖部却如长矛一般笔直向前，透露出湛蓝的光泽。
明明只是个梦境，这头庞然巨兽的存在感却厚重到宛如千斤巨石。它俯视着被压得有些窒息的我和跪着的雷恩，野兽的嘴角却露出人类一般的笑。它吸了口气，喉部透出的微光闪动，吐气时竟有一团火苗从嘴缝中窜出。
似乎是对雷恩失去了兴趣，巨兽踱着步子转身离去。
雷恩突然集中全身的力量站了起来，双目中充斥着惊人的杀气与仇恨，大吼着向没走多远的巨兽冲去。
“贝希摩斯！！！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被称为“贝希摩斯”的巨兽头也没有回，只是摆了一下尾巴，就将雷恩击飞。
雷恩重重地撞在附近的一棵树上再摔下，爬不起来了。
森林燃尽，火焰熄灭，仅留一片漆黑的虚无，还有躺在虚无之中的雷恩。
我走上前，发现他已经变成了那个熟悉的，须发皆白，衰老不堪的雷恩先生。
一位管家打扮的老人和几位佣人从虚无中出现，安慰着雷恩，劝他振作。可雷恩没有任何回应，佣人们只能叹着气退到一旁。
时间飞速流逝，雷恩身边的佣人们一个个地消失在虚无中。那名老管家陪伴雷恩的时间最长，但他最终也被岁月带走，留下雷恩继续陷在这片漆黑之中。
梦境能够传递的不仅有画面和声音，还有感情。这片漆黑中弥漫的绝望、孤独和焦躁，让我能够理解雷恩的身上了发生什么。
那名为“贝希摩斯”的恐怖魔兽夺去了他心爱的女儿，却不知为何没有一同带走他。
雷恩无比渴望着追随妻女同去的同时，又被狂暴的仇恨束缚着生命，不愿意放弃能为女儿复仇的可能性。可他用尽了一切办法仍然战胜不了贝希摩斯，复仇无法实现，从这莫大的哀伤和虚无中解脱的日子变得遥遥无期，他的苦难也变得无边无际。
看着那彷如一辈子白活，空壳一般的老人，我不知为何想起前世的养父帕特。
在被我打败，濒死之际，帕特的脸上也同样如空壳般没有任何表情。
他在人生的最后，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来杀我的？
或者说，他真的是来杀我的吗？
他试图治愈自己情感缺失障碍的行为会失败，到底是因为他拒绝了继续争取，还是因为我拒绝了更多的给予呢？
我已无从得知了。
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是哪来的冲动，促使我发出一声低呼。
“...父亲。”
变化陡生。
仿佛有一颗水珠滴落，瞬间冲刷驱散了周围如墨的漆黑，留下一片越来越亮的纯白。
雷恩也恢复了动作，他艰难地、拼尽全力爬起身，踉跄着朝我走来。
“花苞儿...艾兰？是...是你吗？”
他看起来有很多话，可只是张了张口，却说不出来，伸了伸手，也不敢触碰。
他惧怕着眼前的我只是一个泡影。
片刻的踌躇后，我握住雷恩畏缩的双手，做出了回应。
“是我哦，父亲。我回来了。”
不知是不是看错了，那一刹那雷恩的头发好像变回了金色。
在愈发刺眼的纯白掩盖住一切之前，我听到了他哽咽的低语。
“...欢迎...回家，花苞儿。”
*****
睁开眼，看到窗外的天空已泛起了鱼肚白。
我捂着剧痛的前额坐起身，看来灵体一口气带回来太多信息了，脑袋果然还是有些受不住。不过...
我根据记忆低声念诵着，掌心向上张开右手。
“【烛火】。”
一团小火苗“簌”地一声出现在我的手中，照亮了我的房间。
“魔法...成功了。”
奇异的景象令我有些怀疑自己还在梦中，可手中的火苗散发出的温度告诉我这是现实，同时我也明白了此前没法主动用出魔法是因为不理解何为“术”。
梦里学到的知识居然真的能用到现实中，如此一来这个头疼也是值得的了。但要想完全消化这些知识，恐怕还得多潜入几次雷恩的梦境才行。
说到雷恩的梦境，除了魔法课以外，还有其它值得在意的事。
雷恩神秘的过往，他失去的女儿艾兰，还有将他身为魔法师的骄傲尽数击碎的那头巨兽。
难怪他从不展现自己魔法师的身份。
我不敢说了解雷恩的实力，至少从梦境掌握到里的碎片信息和他对魔法的理解来看，他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很可能是有着顶尖能力的人物。
连这样的人物都无法撼动的巨兽，是有着怎样的能耐？
回忆起梦中那短暂的旁观，都能感受到足令血液凝固的压迫力。
要是像雷恩那样正面挑战它的话...
稍微幻想了一下，身体就开始微微颤栗，本来凝固的血液也变得沸腾。
啊啊，麻烦了，我居然期待起来了。
我揉着发烫的右脸抚平心中的悸动，将思绪放回到雷恩身上。
梦的最后我装作艾兰做出的回应，会不会有些多管闲事呢？
*****
这天夜里，我在艾丽西恩前厅的舞台上和其她美人做舞蹈演出时又看到了雷恩。
与以往不同，他这次没有拉着美人陪他了，也没有言语骚扰，只是一个人待在前厅边缘的角落，静静地喝着酒，看着表演。
注意到雷恩看我的眼神，像是有话要说，所以表演结束后，我没急着去后台换掉舞衣，擦了擦汗就径直跳下舞台，一路婉拒着其他客人的邀请，来到雷恩面前。
“舞很漂亮。”雷恩夸赞道。
“莉瓦提妈妈教得好。”我一边回应，一边坐到他身边。“昨日没能好好道别，雷恩先生可还安好？”
“让你见笑了，我昨天醉得一塌糊涂，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我没有对你无礼吧？”
雷恩居然会表现得这么有礼貌，真是少见，是因为没有喝醉的原因吗？说起来梦里那个年轻时的雷恩，对待外人时也是彬彬有礼的。
“没有的，不如说我和您聊得很愉快。”
“是吗，那我...有没有说什么多余的事情？”
“您指什么？”
“...没什么，当我没说吧。陪我喝点？”雷恩递给我一个酒杯。
“我待会还有别的演出...”
“这样啊...”
雷恩看起来有些失望，正要将酒杯放回去时，我伸手拿过了酒杯。
“不过少喝一点应该没事。”
雷恩愣了一下，随后嘴边的胡须扬了起来。
“...呵呵，这里愿意主动陪我的，你大概是第一个呢。你叫...帝雅茉缇丝来着？”
“雷恩先生叫我帝雅就好。”
雷恩顿了一会，点了点头。
“...嗯，那就喊你帝雅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我倒酒。像是担心会影响我的工作，很体贴地只倒了不足半杯。
之后我和雷恩简单地闲聊起来，越聊越让我觉得他的态度和昨天差别很大，而且是只对我如此，说的话题也像是想要从我这试探些什么。
难不成...他察觉到我对他的梦做过什么吗？
不应该啊，通常不会有人能记得梦的详细内容。就算他能记得，我昨天也没有在他的梦中做过什么，只是以艾兰的身份安抚了他的噩梦罢了，他如何能怀疑到我身上？
我担心会言多必失，所以交谈没有持续很久，我就借口要准备演出而离开了。
无论如何，要是他发现我潜入他的梦境偷学他的魔法，导致生气提防就不好了。今晚还是不要做些多余的事情吧，听完魔法课我就离开。
*****
人不会记得梦是如何开始的，我也同样如此。
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跟昨天一样的光景前面，见证着雷恩与艾兰父女间的日常。
年幼的艾兰正缠着雷恩要他教自己魔法，雷恩既无奈又欣慰地答应了女儿，牵着她的手去了花园的凉亭开始上课。而这正是我想要看到的。
我全神贯注地听着雷恩的课程，正如艾兰那样。偶尔有没能听懂的地方，因我决定不再干涉这个梦境而不敢提问时，艾兰总会适时地将我的疑惑问出来，就好像我和她的思维同步了一样。多亏如此，我不用因为没跟上课程而感到焦躁了。
恍惚之间，专注于课程的我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坐在了艾兰的位置上。
确切地说，是我变成了艾兰。
没想到会不受控制地介入梦境，是因为我与艾兰的想法太过相近的原因吗？
为了避免破坏梦境，我只能扮演着艾兰将梦继续下去。
这样也好，我可以自己提问，不用劳烦艾兰了。只是...换成了艾兰的第一人称视角，我能感受到的雷恩的情感变得更加强烈。
就好像...我和雷恩真的是一对父女一样。
这种想法一出现，我立即将其掐断在了心里。
别动多余的感情啊，帝雅茉缇丝。我不断地提醒着自己只是来上课的。
不知是长寿种对时间的感知与凡人族不同，还是因为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梦中的这数十年彷如一瞬。不知不觉，梦境的场景再次来到了艾兰与雷恩告别离家的那一日。
这次的课已经上完了，仍旧扮演着艾兰的我决定这一段场景结束后便离去，可没想到和昨天的梦不同，雷恩的言行发生了变化。
他回绝了艾兰想要离家外出的愿望。
“为什么？”艾兰，同时也是我，发出了疑问。
雷恩一时没有回应。
他思考了很久，脸上的表情从淡漠到悲伤，再到愤怒，最后变成了绝望。
“...因为...我会失去你。”
“怎么会呢，父亲？而且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
雷恩用力按住我的肩，打断了我的话语。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你还不够强，不足以应对外界的凶险，远远不够！”
他忽然捂住头，低声嚎叫起来，声音开始变得扭曲。
“要是想要得到我的同意，你就战胜这个怪物给我看看吧！”
随着雷恩的声音越来越粗，他的身形也越来越大，连衣服也被撑破，直到变成一片将我遮蔽的巨影。
深灰色的皮肤与利刃般的鬃毛，长枪般的双角伸出，巨大的利爪重重地拍在地上，粗壮的长尾挥动着，带起了阵阵狂风。
雷恩竟然变成了那头巨兽“贝希摩斯”。
或者说，是他心目中的“贝希摩斯”，那困扰了他多年的梦魇与心魔。
与上次旁观不同，这次我是直接承受了贝希摩斯庞大的气势。尽管它只是个虚幻的梦境产物，那份压迫感却真实到令我动弹不得。
以至于它的利爪以不符其体积的迅速挥过来时，我拼尽全力也无法做出闪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巨爪如山一般袭来。
——“唔！”
我惊呼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连剧烈的头疼也顾不得，双手抱肩，确认自己的完好。
我知道那只是个梦境，但被贝希摩斯杀死时的那份真实感却是无可比拟。作为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我自认为是有资格这样说的。
我浑身是汗，睡衣被湿透，在床上坐了很久，身体上的颤栗都没能平息。
随即我意识到，这不是恐惧的颤栗，因为打湿衣服的不止是汗水。
真糟糕，我怎么兴奋成这样。
穿着湿成这样的睡衣没法睡，我不得不下床脱掉它们，去卫生间舀了冷水清洗身体，同时也是为了给皮肤降温和消解冲动，因为光靠揉抚右脸已经不足够了。
拜冷水所赐，我终于可以平静下来思考。
明明这一世我想要好好地生活来着，却仍和前世那样...渴望着生死搏杀吗？
我会想尽办法去学习武技和魔法的根本原因，难道并不是出于自保的目的，而是我潜意识里对战斗的欲望所致吗？
哪怕对方是那般可怕的巨兽，我也是满脑子地想着要去挑战它。不管我的理性如何斥骂自己愚蠢狂妄，提醒自己前世是怎么丢掉性命的，我就是甩不掉内心的期待。
良久的思考后，我看向一旁的镜子。
镜中的少女，美艳的面容还带有尚未散尽的红晕，一颗颗水珠从她的曼妙躯体上滚落，像是发着微光的白净肌肤映得水珠晶莹透亮，无比媚人。
我一直没有习惯这副皮囊，看着镜子也像是在看着另一个人一样。
然而少女嘴角那藏不住的笑意早已暴露了她的真实，即我的真实。
我其实是在感激着自身的命运。
如果无法舍弃这份欲望，那接着否定便没有意义了，就算是愚蠢狂妄也无妨。前世也好，此世也罢，两个人生交织才是现在这个名为帝雅茉缇丝的我。能重生到这个可以满足我愿望的世界，我无疑是幸运的。
我决定接受这副躯壳，同时也接受来自前世的欲望。
那么，既然要直面自己的欲望，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嗯，总之先把雷恩梦里的那只贝希摩斯打赢再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