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李泗洱,张巳岸带着张珺珂快步赶回了家。
刚转过了巷子口,就被老管家福来迎面拦住。
“呦,三少爷,您可算回来了。”
“出啥事了啊福伯,您怎么在这站着呢?”
“嘘——小点声,咱们后院说话。”
跟着管家福来绕了个弯,从侧门摸进属于张巳岸的小别院,三人前瞻后顾地进了屋。
“快,珺丫头,快伺候三少爷换衣服啊。”
张珺珂一脸懵,瞪着一双大眼睛直发愣。
“咩?换啥衣服啊福伯,哪套?”
“唉呀,换见客的衣服,家里来人啦!”
听到管家福来的话,张巳岸稍微猜出了点眉目。
“谁来了,这么紧张?姚家?”
“对对…诶?三少爷您咋知道的?难道您真跟那位大小姐有一腿?”
“噗——”
刚喝到嘴里的凉茶水被张巳岸喷了出去,正好给张珺珂举着的那件锦衫上了个图案。
“快,快换一件,人家都在前堂等着呢。哎呀呀,没想到三少爷您真有本事嘿,那可是咱辽城最负美名的大家闺秀了,说拿下就拿下。”
“额…这从何说起啊?”
听到张巳岸并没有反驳,还以为是少爷不好意思,管家福来更高兴了。
毕竟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没有哪个老人不疼晚辈的。
“您就不用遮羞脸儿了,姚家都上门提亲来啦。”
“啊?提亲?”
自古以来,都是男方到女方家上门提亲下聘礼,这女方主动来说亲事的,世所罕见。
“是啊,那姚家老爷亲自带人来的,扛了四大箱子呢,要和咱家老爷磋商您与姚家大小姐的婚事。”
张巳岸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的这么快,上午还飞鸽传书呢,下午就上门提亲,这么有意思的事当然得去会一会了。
换好衣服,张巳岸整了整发髻,拿上文生扇,搞了个读书人的形象走出内院。
此时的张府前堂热闹非凡,两家老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乱七八糟的话题,仿佛已经没人在乎会面的主题是什么了。
站在屏风侧面,张巳岸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感觉先找谁搭话好像都不太对。
就这么尴尬了站了一会儿,张家大老爷张江河终于注意到了儿子的出场。
“哎呀,这不是三儿嘛,怎么在这站着呢。快告诉伙房备饭,一会儿我要和姚老弟好好喝两盅。”
“哦。”
张巳岸转回头随便找了个下人去跑腿,感觉不对劲,又重新转了回来。
听着张江河喊“三儿”,姚家大老爷姚春这才意识到那个打扮光鲜亮丽的文生公子,就是自家千金朝思暮想的三郎。
“不对不对,那小子,就是说你呢,快点回来。”
张巳岸迈着雅观的步子来到姚春面前,任凭对方上下打量,估摸着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好,好小子,就是身子骨弱了点,看样子也是块好材料。”
姚春满意地拍了拍张巳岸的胳膊,笑意盈盈。
“那你也不看看是谁家的儿子。”
张江河最喜欢有人夸自家小辈,四个儿子的存在远比诺大的家业更值得骄傲。
眼看两个老爷子都快默认结亲了,张巳岸明白必须把话题引回来,毕竟他是真不想娶那位美艳无双的姚府大小姐。
深施一礼,张巳岸开始了自己的谋划:
“姚老爷,您这次登门拜访,所为何事啊?”
听到张巳岸的问题,姚春大笑出声:
“哈哈哈!你小子就不用装了,早就和我家琳儿郎情妾意了不是。要不是那只鸽子的飞行动作太过怪异,我还没发现呢。”
动作怪异,说明姚春所看到的是返程的鸽子。既然不清楚信的内容和鸽子的去向,那么他知道这件事的途径,多半就是姚皓琳亲口所说的。
两家都是辽城内赫赫有名的大族,儿女私通确实是件丑事。堵不如疏,姚春的想法已经算很开明了。
事已至此,不如将话挑明。
“不不,此言全无遮掩之意,某未曾与姚家小姐亲近。若令千金心有所向,则另当别论。”
生意人出身的姚春立刻就意识到了眼前小子的话术并不简单。
如果自己顺着他说,那么就相当于承认了是自己女儿单方向的追求,姚家在这场原本平等的交易中也将沦为完全的被动。
“张家小子,非得当面对质才愿意承认吗?小六子,快去把琳儿带过来。”
张巳岸心中暗自打鼓,刚才只听管家福来说姚家老爷亲自出马,也没说姚皓琳本人也来了啊。
鼓动家里上门提亲也就算了,甚至一个姑娘家也亲自出动,这位还真是一点矜持都不要。
恍惚间,环佩叮当,一股淡淡的女人香从门外传入,两个丫鬟拥着姚皓琳款款而至。
正所谓,千娇百媚羞月去,勾魂摄魄引蝶来。
一双桃花眼惹人万千垂怜,一点丁香唇沁透三寸灵台。
如果说李泗洱是天造仙塑的倾世神女,姚皓琳就是地生万千的花间绝色。
肤白透骨,淡淡嫣红,一身柔媚娇弱,半分粉黛惊鸿。
很明显,今天的姚皓琳做足了准备,确保自己是以最美好的状态走进张家大院。
只可惜,她今天的目标偏偏是张巳岸。
和姚皓琳同期在大夫子的书院待了三年,张巳岸早就看清楚了她的本性。
这个女人,除了自己,谁都不爱。
张巳岸唯一的疑问,就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千金小姐要缠着自己。
还没等张家这边说什么客套话,姚皓琳便主动出击了。
缓动莲步,姚家大小姐一改平日里的闺阁羞怯,上来就抓住了张巳岸的衣袖。
“三郎…我…”
芊芊少女,竟然凭着片刻酝酿,就“情真意切”的哭了出来。
虽然只说了三个字,但眼前这美人落泪的场景,已经使得在场众人的脑中不自觉相信了这段所谓的“少时风月”。
此间绝色的演绎,令张巳岸不禁心尖一颤。但随后想起她书院时期的历史,又觉得十分做作。
就在张巳岸打算甩开对方的时候,没想要姚皓琳竟然主动松手了,转而选择继续用言语进攻:
“三郎,旧时所赠玉枕,今日传的小诗,难道都…都忘了吗…”
张巳岸看了看乐的开心的两个老头,又看了看身后偷吃绿豆饼的张珺珂,瞬间计上心来。
“唉,几番规劝,不知悔改。”
故作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张巳岸前踱两三步,回头怒斥:
“某已多次知会过了,心有所属,姚小姐何必苦苦纠缠?”
这一下,事情又从张巳岸不认恋情,变成了姚皓琳的单方面痴情追求。对于姚春来说,还不如之前张家小子装不知道呢。
一想到对方是在给自己家留情面,姚老爷子直拍大腿。
眼看着自己在这件事里的地位越发下贱,姚皓琳迫不得已动用了最后底牌。
简单用香巾拭了拭泪水,姚皓琳颤抖着手,从所穿的内衫之中扯出了一根红绳,上面仍带着少女的香气和体温,勾人无限遐想。
“既不与妾身相依,那这条公子所赠的发带,又能,作何解释?”
张巳岸定睛一看,瞬间就明白了那是自己顺手从脑袋上扯下来捆鸽子的那一条。
鸽子,鸽子,又是鸽子。
当时要是没把它放走,哪来的这么多破事。
张巳岸暗自发誓,一定要找机会摸进姚家,炖了那只该死的鸽子。
现在,只剩下死不承认这一条路可走了,毕竟只是一条丝绳,能掀起什么风浪。
“对对,就这个颜色,半月前才从无缝布庄扯的红锦绸子。别家的颜色没这么正,就是我给三儿的那条头绳。”
转回头去,张家大夫人从内堂而来,亲手断绝儿子的最后一条退路。
就这样,张巳岸在这场拉扯中,欢声笑语的承认了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