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什么？”
张巳岸看着眼前有点陌生的姚皓琳，心里七上八下。
对于她能随便进自己卧房这件事，张巳岸已经不怎么在乎了。毕竟张江河默认同意，也就没啥说的。
但无论如何，未出阁的千金大小姐大半夜摸进男人卧房，这比上回的起床服务可惊悚多了。
难不成…是要霸王硬上弓？
想到这里，张巳岸多少有点气血倒流，即将启动第二思考器官。
上下打量着眼前美人的衣装，又看了看那张不施粉黛就已经足够俊俏的柔美面孔，感觉对方好像没那个想法。
“等等老弟，你先别启动。”
“嗯？你在说什么？”
“啊啊，没事，那个，你是要，干嘛来着？”
姚皓琳一脸平静，拉了张椅子安稳坐下。
“这就是张府的待客之道嘛，连杯茶都没有？”
“不好意思，稍等。”
其实此刻的姚皓琳心里也有点忐忑。
现在的她，非常在意张巳岸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以前那些操控人的技巧完全不奏效，姚皓琳已经做过了很多在她看来非常出格的尝试，可惜人家毫不动心。
无论是样貌、家世、名望、品行、还是修为，样样不差，她根本就想不到张巳岸会拒绝自己的理由。
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引起兴趣反而比一味讨好更有效。
姚皓琳甚至已经有点记不清自己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现在的她，只觉得张巳岸是一个有趣的人，自己不能去理解的人。
这个少年身上似乎有着某种魔力，不断做出一些奇怪的决定，不断吸引着自己向他靠近。
双方都需要平复一下心情，处理突发事件的张巳岸是这样，只凭着一腔勇气飞过来的姚皓琳也是这样。
恰到好处的过了一会儿，张巳岸端着木托盘回来了，上面放着两杯凉茶。
“来吧姚小姐，请用。”
“怎么都轮到你这三少爷亲自动手了，那个小跟班呢？”
“这个时间小宝子早就睡了，也没必要惊动家里人，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张巳岸当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房间里有客人，甚至这位客人还是姚皓琳。
短短两句话的交谈，他就已经判断出姚小姐和以前不一样了。
往日的接触中，这位千金大小姐总是非常刻意地拉近和自己的距离，企图用那些升级版的讨好技巧来使自己变成她的玩偶。
而今天的她，完全不同。
姚皓琳不仅没对自己客气，甚至还有点潇洒。
谈话的风格变得正常了，言语中也去掉了那些繁文缛节，换成了直截了当的辽城白话。
毫不做作，直截了当，这样的相处方式才会让张巳岸觉得舒服，这也是他为什么觉得李泗洱更合适自己的原因。
端起凉茶，姚皓琳这才发现是个全新的杯子，木器表层还没那么圆滑，棱角分明。
轻轻抿了一口，抬起头来和张巳岸四目相对。
“那我就直说了。”
没了那个“妾”，而是变成了“我”。张巳岸知道自己的猜想得到了验证，姚皓琳今天认真了。
“姚小姐请讲，我等着呢。”
“我们，互相坦白吧。一人问一个问题，交换答案，如果有哪个问题不想回答，就结束，怎么样？”
“好。”
稳赚不赔，既然这么提出了，那么姚皓琳肯定是有所准备的。
就算是用骗的，哪怕套点情报也好。
如此想着，张巳岸正襟危坐：
“您先请吧。”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为什么拒绝我的婚约？”
“因为我瞧不起你。”
没有任何的犹豫，张巳岸几乎脱口而出。
这并不是他为了故意恶心姚皓琳而讲出的话，而是真心的答案。
恰恰是这真相，让姚皓琳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自尊，对她来说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姚皓琳很清楚，这句话并不是一种人格攻击式的辱骂，而是张巳岸的真正想法。
这里没有第三个人，没人会听到谈话的内容，张巳岸大可不必说假话来诓骗自己，这是一场几乎没有代价的游戏。
“为什…抱歉，该你了。”
不同于和李泗洱面对面时候的羞涩，此时的张巳岸，反而内心平静如水，波澜不惊。
稍加思索，他还是决定用更委婉一点的说法来应对姚皓琳。
“请问，姚小姐您，到底是看上我什么地方？或者说，我有什么值得您图谋的东西吗？”
一句话，姚皓琳倍感羞辱。
这个问题，代表了张巳岸从始至终都是清醒的，从未被自己的行为所迷惑，一点都没有。
此刻再回想起自己的种种作为，姚皓琳只觉得自己是个戏台上的可悲丑角。
永远当不了任何一场戏的主角，只能作为陪衬，用自己仅剩的愚笨丑态，去取悦台下的观众。
或许是从姚皓琳的表情中读到了什么，张巳岸试图说一些话来缓和一下气氛。
“我自知没什么出众的，修为不高，武艺不通，资质比起您的变异天灵根来说也什么都不是。所以…”
“不，你没必要说那些客套话，今天就只有问题和答案。”
姚皓琳眉头微皱，继续说着：
“我的回答是，你这个人引起了我的兴趣。在我的概念里，无论男女，所有人都只不过是只言片语就能随意摆弄的傀儡，只有你不一样，你拒绝了我。所以，我想要征服你，让你对我俯首帖耳，言听计从。”
对于这个回答，张巳岸倍感意外。
虽然是猜到了有这一层因素，但相对于姚皓琳这又是婚约又是倒贴的付出来讲，她所期望的东西，未免也太简单了一些。
没留给张巳岸更多思考的时间，姚皓琳继续发问：
“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瞧不起我？或者说，我有哪一点是你觉得不满意的？娶我对你来说也没什么不好的吧？我…我就那么…”
已经很明显的动了感情，姚皓琳稍微有点收不住了。
最卑贱的过往出身，让她对于自尊的重视性达到了一个他人完全无法理解的极点。
这并不是因为现在的身份，而是她已经受够了被人视作下贱的虫豸。
哪怕只有那么一点，那么一点点的蔑视，在她看来也是极致的侮辱。
她害怕肮脏，害怕回到那种日子。于是，她便养成了用自己的美貌、身份以及社交手段，去玩弄人心的习惯。
让他人以为能得到什么，实际上却连手都不给碰。
只有在心理上高人一等，让别人有所奢求，才不会被轻视，不会沦为下贱的畜牲。
人生或许就是这样，童年的遗憾，总会成为永远无法治愈的顽疾，伴随终生。
“我承认，你有着完美无缺的身体，是毫无争议的绝色美人，真正的千金小姐，大家闺秀。”
“我说过了，你不必讲这些客套话，没那么多顾及，就算你直接骂我也…”
面对姚皓琳逐渐变大的声音，张巳岸丝毫没有退缩。
“这并不是恭维，而是我的真心所言，我要是想糊弄你前面就不会那么说了。”
听到这样的解释，姚皓琳稍微冷静了一点，原本快要站起来的身体，也重新回到了椅子上。
“抱歉…请继续吧。”
“你很好，很美。但是，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去戏耍那些追求你的人，甚至是和你不相干的男人女人，那么做有意思吗？”
“那是因为他们下贱！”
姚皓琳的声音变得尖锐，情绪激动。
“只看到我的外貌和身份，还有钱！随便说两句就听之信之，这样的蠢货，不过是下贱的猪猡而已！”
“对你心生向往难道也算是一种罪吗？姚皓琳，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人并没有对不起你，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那又怎么样，难道他们追求我就要去回应吗？你凭什么要求我去照顾那些人的心情？”
“你当然不必理会，也不用去做什么，但也没必要欺骗他们吧！？明明你什么都不缺！外貌，资质，身份地位，钱！平凡人所向往的，你什么都有啊！”
“我…”
直到此刻，姚皓琳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到底在做什么。
那是人类的终极快乐——优越感。
她在那些无辜的人身上，无节制的摄取了作为上位者的优越感。
“我…我只是…我只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