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至深,人在这个时间点,内心之中的情绪总会被过分放大,难免陷入其中。
而现在的姚皓琳和张巳岸,都是如此。
“你只是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
面对张巳岸的诘问,姚皓琳不住颤抖,终于还是讲出了那个自己羞于承认的事实。
“我只是…只是想要,想要证明自己在他们之上!”
姚皓琳的声音近乎于嘶吼,怒目圆睁。
可这样的她,在张巳岸看来却并不可悲,也不丑陋,反而平添了几分坦荡和飒爽。
没有几个人有这个魄力能对他人说出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此刻的张巳岸,稍微理解了一点老神仙对于姚皓琳的评价。
“没错,我就是这样,我就是这样的心态。我绝对不能被任何人看不起,姚春不行,你不行,谁都不行!”
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姚皓琳的想法,但张巳岸已经明白了她的心病是什么。
是时候乘胜追击了。
“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谁看不起你?姚府大小姐,美艳无双,灵慧聪敏,天之骄子!会看不起你的人,只可能是你自己。”
一句话,直截了当地命中了姚皓琳的心结。
人,越缺什么,就越追求什么。
饿了进食,渴了喝水。少时求钱权,老了求长生。
不能生育的姚春不惜千金求得优秀后代,忙了大半辈子的张江河,只想要和家人在一起无所事事。
而自幼缺乏尊严和爱的姚皓琳,只能通过这种方式,不断地在他人身上获取那一份用来解渴的优越,以及恋慕和追求所造成的错觉。
从没被人真心爱过的她,根本就不能理解爱为何物,只能通过这样的形式来安慰自己,欺骗自己,假装自己已经被人爱着,被很多人热烈的爱着。
情绪到了,什么都敢说。张巳岸没有再给姚皓琳任何反应的时间,继续着自己的进攻。
“这世界上难道就没有谁真的对你好过吗?就没有谁,不求回报的,单纯的为了你而付出过吗?”
张巳岸不知道的是,这句话,已经在某种意义上,超出了姚皓琳对于世界的认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谁,毫无所求的为了别人而付出呢…善者求名,恶者求利!笑话,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没有利益的交换,就没有…”
就在这时,姚皓琳的脑内灵光一闪,想到了那句话。
“那我就娶了她,尽我所能…”
上午,当李泗洱问,如果自己错过了天地盟的选拔,张巳岸要怎么办时,这就是他的回答。
当时,姚皓琳以为他是为了让李泗洱觉得他是个好人,可转念一想,没有迟疑,或许就是他的真实想法?
那到底为了什么?明明极度厌恶自己,为什么又说要娶?
只是因为愧疚想要求得心安?或者是坚持着所谓的“君子道德”?
那样不就是毫无获利的付出了吗?
事到如今,她才想明白,这个世界上,是会有人做事不求回报的。
是会有人,坚持一些在她看来愚蠢至极的善良的。
好人一直都有,只是她恰巧没遇到过而已。
“冠冕堂皇…你怎么可能…”
张巳岸并不理解姚皓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猜不到她刚才在想什么。他只知道,今天的这次谈话,是有价值的,最起码让自己认识到了真正的姚皓琳。
“我?我当然不是什么善人,我也不想和你讲那么多大道理,只是单纯的看不惯你的那些欺人把戏罢了。”
姚皓琳意识到了什么,此时此刻,她的思想,正在发生一些不为人知的改变。
“姚大小姐,如果你只是想把我踩在脚下,怎么也要等到三年后的约定之战了。我承认自己资质比不过你,但也不会就此放弃。”
一瞬间,姚皓琳的眼神变了。
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她的气息归于平稳,眼神也不再凌厉,反而多了一些刚毅和坚强。
“张巳岸,我…我会在三年后,堂堂正正的击败你,让你娶我,让你入赘,让你看得起我,把我当成一个真正的人。在此之前,你可要好好努力,别让我瞧不起你。”
当然,张巳岸不会理解为什么姚皓琳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内心发生变化,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示弱。
“还轮不到你来说这种话,别忘了当时约定的内容。你要是输了,可要为奴为婢,任我处置。”
“好,就这么说定了。是你当我的赘夫,还是我当你的奴,到时候,一决胜负吧。”
姚皓琳转身对着窗口,奋力一跃,如挣脱了牢笼的飞鸟,翱翔天空。
已经知晓了问题的答案,距离找回真正的自己,只差一步。
此时的她,冲破枷锁,无比自由。
时间转瞬即逝,日月轮换,很快就到了出发的日子。
在经过了隆重的送别仪式后,张巳岸带着张珺珂,和老神仙成功汇合了。
“老头,今天怎么这么正常,别不好意思啊。”
面对着一个身穿道袍,头挽牛心发纂,手拿浮尘的道人形象,张巳岸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有些不习惯。
“今天又得算命了,没办法。”
“呦,又算命啦?你等着,我给你买荷叶糕去。”
一把抓住张巳岸的脖领子,老头咂了咂嘴。
“想的美,没你份儿。”
“行吧…不对啊老头,怎么就咱们三个,总不能这一届就招我们两个弟子吧?”
“那些人昨天就出发了,老子懒了,今天带你们走。”
虽然找的借口属实是有点烂,但张巳岸明白这是老神仙在表达对于自己和张珺珂的偏爱。
“那我俩还挺有福气呢。咱怎么去?腿儿着?”
“今天先腿儿着,明天再说。”
“得嘞。”
既然老头说出来了,那必然是有什么安排。
对于这种事,张巳岸自然是不会多问,反正问了也白问。
至于张珺珂,当然更是怎么都行,能跟着少爷就行。
虽然这主仆二人修为尚欠,但体力上还是超出常人许多,速度也要快上不少,也能跟得上。
老头和张巳岸一路上胡说八道,给张珺珂听的云里雾里,脑子都快停转了。
行至夜里,路过一小镇,老头手一指:
“今天就这儿睡了。”
“等着老头,我去找客店。”
“不忙,逛逛。”
在老头的带领下,三人左钻右钻,几乎都把小镇的坊市给逛遍了,才终于在最开始的地方停下。
“就这儿了,就这家。”
老头用手一指牌匾上面的三个大字:
“小子,认识这俩字吗?”
“当然,平福楼。”
“不对,来,跟着我念:黑,店。”
“老头,玩这么大?”
“那你看看,来吧来吧,好玩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