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老神仙的话,张巳岸自然是相信的。
问题是,这家店的位置就守着官道,属于是进入小镇的必经之路。
如此显眼的位置,生意应该不错的,想做点杀人越货的黑勾当也很难掩盖。
“怎么小子,好像不怎么信啊。”
“那倒不是,主要这个地方也太…谁有那么大胆子呀。”
“怎么没有?昔日季汉姜伯约胆大若鸡卵,今世未必无人能比。”
“行吧,我说不过你,就这儿了。”
张巳岸在前面走,张珺珂紧随其后。
老神仙偏偏慢了两步,正和另一个老头撞在一起。
两个老家伙穿着几乎一样的打扮,很明显都是道士。
“嘿,小心着点啊…原来是道友,失敬失敬,勿伤和气。”
“算你识相,哼!”
老神仙故意摆了个谱,没有理会对方的示好,大踏步迈进了门槛。
“唉,无量无量。”
出家人不喜争斗,老道士甩了甩手,坐了距离张巳岸他们很远的一张桌。
很明显老头这都是有安排的,张巳岸知道不必多问,问了也白问。
“来,伙计!伙计呢?”
“呦吼吼,来辽~几位客官,您看看来点什么吃食?”
虽然修为不高,但张巳岸的嗅觉极其灵敏,尤其对于食物很有研究。
眼前的跑堂伙计,虽然看着热情似火,但身上却有一股子淡淡的臭味儿。
“我…”
张巳岸刚一张嘴,话头就被老神仙抢了过去。
“来,伙计,给我上两个荤的,两个素的,两个凉的,两个热的,一坛好酒。”
“得嘞。”
虽然这桌饭钱对于张巳岸来说不算什么,但很明显是三个人吃不了的量。
想了想,张巳岸没有出声,继续看着老头的行动。
伙计将这边的安排传声给后厨,紧接着去招待坐在另一边的老道士。
“这位道爷,您看来点什么?”
老道士左手一转,自袖子里摸出几枚铜钱。
“粗茶淡饭,果腹即可。”
“您稍等。”
收了铜钱,伙计满脸堆笑,转身奔了后厨。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碗清茶,两个贴饼子,一碟小菜回来了。
张巳岸这桌在东北角,正对着后厨,老道那桌则是在西北角。
伙计刚从后厨出来,老神仙猛地起身,直挺挺拦住了去路。
“这位道爷,您有什么吩咐?”
老神仙满脸怒气。
“老子先进的门,先点的菜,凭什么先给他上啊?”
这句话根本就不叫道理,摆明了胡搅蛮缠。
好在伙计也是个明白人,立刻低声下气地开始道歉。
“哎呦,不好意思诶,这位道爷。您会吃,要的多,后面且得忙活一会儿呢。那位爷胃口不好,就来这么点清淡的,自然也就快。”
短短两句话,就已经看出了跑堂伙计的话术水平。
他并没有因为顾客花费的多寡而区别对待,而是主动找了个好听的理由为其解释。
既说明了道理,又谁也不得罪。
可惜,偏偏碰上这位不讲理的老头。
“那不行!老子饿了,先来的先吃。”
一点没客气,老神仙一手抓起两个饼子,直接往嘴里面扔。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紧随其后,端起那碟小咸菜也倒进了嘴里。
嚼都没嚼,两三下就吃完了,完全没给人留讲理的时间。
就在众人还傻眼的时候,他又端起凉茶,咕咚咚一口喝干。
伙计看看老头,又看了看远处的另一个老头,多少有点尴尬。
本来进门的时候这两位就不顺气,这么一闹非得打起来不可。
开买卖最怕打架,伙计趁着还没起事端,三两步便窜到了老道士身前。
“这位道爷,刚才的您也看见了。那位可能是饿极了,吃的快,我再给你热饼子去,马上就来。”
出家人,平心静气为主。
老道士看了看一脸得意的老神仙,皱了皱眉,权当是锻炼心性。
“没事,不急。”
“得嘞,您稍等。”
伙计端着托盘转身回了后厨,很快又端着一份饼子、咸菜和凉茶回来了。
心想着这边的差不多都吃饱了,应该就不会拦路了。
没想到老神仙又一次站了起来,如法炮制,转眼间就将托盘里的东西吃了个精光,速度快到张巳岸都没看清他是怎么把东西放进嘴里的。
伙计看了看眼前的老头,又看了看远处的老头,立刻就跑回了后厨。
此时,已经有别的伙计开始往这桌上菜了,张巳岸示意张珺珂吃饭,自己则继续看着老头的表演。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那个小伙计,端着一大盆贴饼子,别的什么都没拿。
走到张巳岸这桌,很识趣地努了努嘴:
“来吧道爷,本店的饼子都在这了,这回您来多少?”
“来多少?你瞧好吧。”
如恶狗扑食一般,众人眼看着老头蹲在盆边,一个接一个的吞着饼子,十分丝滑,一点都没有停滞。
眼看着情况不对,伙计企图抢下两个饼子给老道士送过去,却没想到这边竟直接端起来盆往嘴里倒。
说来也奇怪,那饼子就仿佛长了腿自己认路一样,排着队往老神仙嘴里灌,一点渣都没掉出来。
一个不剩的吞下肚子,老头站起身拍了拍伙计。
“嗝,茶呢?”
“好家伙…茶能够您喝吗?我们后院有个水缸,要不您自取吧。”
“得嘞。”
老神仙大踏步走进后厨,不一会儿把水缸给抱过来了。
“就这个?”
“对,就这个。”
吨吨吨吨吨。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大半缸凉水也被喝了个干净,老头用袖子擦了擦嘴,意犹未尽。
“还有吗?”
伙计眼都直了:
“额…您的菜快上齐了,要不您先坐下喝两盅?”
“得嘞,你忙。”
直到这时,老道士也明白了这桌的老头异于常人,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拦着自己吃饼子。
伙计端着空盆子回到后厨,立刻就找来了掌柜。
“我说,前面那位爷可是足足吃了咱家几十个饼子,嗝都没打一个。见过能吃的,也没见过这么能吃的。”
掌柜拍了下伙计肩膀:
“不是,你们早上做饼子是不是忘了放药了?吃多少饼子先不说,那药的分量在那摆着呢。”
“不可能,我忘了还能都忘了?”
“那…药是不是潮了?坏了?”
“更不可能,今天还弄了三个呢,都是一批货。”
“那就奇了怪了…这样,他们不是还要了酒嘛,你这回再放点,试探试探。”
“得嘞。”
再转回前堂,此时两个老头已经打起来了。
“你这不要脸的,还好意思出来吃饭!”
揪着老道士的胡子,上去就是两嘴巴,不轻不重,不痒不疼。
“我…我…”
虽然知道这里面有事,但老道士还是气得不行,可惜又说不出什么骂人的话,只能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快滚!快滚快滚!”
只觉得对方手上仿佛有千钧之力,老道士顺着力道一路后退,竟直接从店里退出到了镇子以外。
站稳了身形,老道士只觉得身上火燎燎的痒。
掀开外袍一看,刚才被推过的地方现出了三个金字——走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