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我一无所有你是否会呴湿濡沫
纵使我容颜不在你是否会待我如初
以繁星的名义予诸神陨落
以文明的名义将潮汐称颂
我们是人类的文明
以人类名义的文明
“兰斯纳尔,我的孩子,你知道你的名字所代表的的含义吗?”
“我喜欢你的眼睛他是漂亮的天青色……就像雪峰云雾和天空交接的感觉一样……”
“万物的伊始,天空与海洋”
“不要忘记我们”
……
璀璨的光芒穿过云层的间隙撒在平衡的海面上,将其晕染上一片片斑驳的星点。
海面上一道悬挂的轨道上灰色的流线型列车正疾驰在一条水平光滑且没有任何支撑的轨道上,没有预想中吱呀作响的噪声,唯有高速通过掀起的烈风拂过下方的海面荡漾起点点的波纹。
从高空向下望去在层叠的云层下,一道银丝在闪烁的蔚蓝海面上静谧的移动着。
旧日的歌声掺杂着噪点自唱片机中悠悠的传出,斜射的阳光破碎的洒在实木的纹理上微微摇曳着。
空荡复古的房间内唯有两个人的身影。一个身影坐在宽大的沙发上翻动着手中陈旧的书本,另一个身影则靠在窗边睡着,罕见的银色长发反射出金色的弧光。
“勿忘人间的苦难与疾痛,莫求岁月的仁慈与怜悯。”
泛黄的书页被白色手套轻轻推过,湖绿色的瞳孔扫视过书面上的每一个字符。嘴角上则始终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纤细的搅拌棒缓缓搅弄着冒着热气的瓷杯。
任何人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时间的流逝似乎变得缓慢柔和。
“寻声而来的智者,请用智慧与勇气来决一高下!”
哗啦——又是一页翻过。
翻动断裂产生的植物纤维从纸上浮起,浸入到光线中,同杯中升腾起的水汽化作点点光芒。好似披着柔曼的轻纱悄悄飘舞的精灵。
“怯懦并非崇高,不要让怯懦成为高尚,怯懦是褴褛的遮羞布。”
读到这段话的男性明显顿了一顿。
“怯懦是褴褛的遮羞布……吗。”
坐在沙发上的身影苦笑了一声,将自己的视线投向窗边,不知是凝望着那丛蓝色的勿忘草还是花旁将要醒来的人。
Per aspera,ad astra.
我真的能和你见证那遥不可及的天际吗。
沐浴在光芒下的银色睫毛微微颤动着,那双天青色和簕杜鹃色的异色瞳缓缓张开。
毋庸置疑这双眼睛是如此的引人注目,不单是因为其在骄阳照耀下的璀璨,更是因为在璀璨背后如云雾般混沌又如大海般深沉。
一只手顺势抬起挡住刺眼的阳光,她微偏过头,望向笑眯眯的男人,一束发丝自肩头滑落。
“吵醒你了?”
“我睡了多久?”
“从你的手垂下座位开始算起有一个小时零三分二十秒,尊敬的兰斯纳尔小姐。”
“我不喜欢你这么称呼我。”
希尔斯的嘴角扬起,合上手中书皮已经剥落的《旧史诗》
将手边的咖啡推到兰斯纳尔的面前。
“里面加了一些珀利罗斯产的香草,口感应该会细腻些,混合着咖啡的醇厚,我想你会喜欢。”
“每次见面你都会倒上一杯咖啡啊。”
用于遮挡阳光的手缓缓放下,捧起冒着热气的白瓷杯。 阳光轻轻洒在兰斯纳尔的脸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轻纱。
如手中白瓷般无暇的脸庞在光影交错中呈现出柔和的轮廓,宛如一尊艳美而细腻的大理石雕塑,冰冷夺目。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你回到新曼彻斯特以后,没准就不会有人在咖啡这种小事上浪费心思了吧。”
“这种事我并没有那么在乎,咖啡很好喝谢谢你希尔斯。”
兰斯纳尔一如既往清冷的表情如同一面冰湖将所有情绪掩盖在那一层厚厚的坚冰下,旁人可以见到的只是那足以淡漠一切的平静。
希尔斯静静的注视着兰斯纳尔低垂的眼眸。
“某种意义上来讲,你刚变成这幅样子的时候是你最有女人味的时候,你说呢?”
希尔斯在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变化,湖绿色的瞳孔扫过兰斯纳尔的脸后,投向了窗外。
“我对那段时间的记忆少之又少,而且追忆过去对我来说意义不大。”
“意义不大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对我而言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希尔斯那不是你的错。”
“或许你会原谅我,但我不会宽恕我自己,这件事在你身上造成的伤痕延续至今,我不能让他就这么过去,我很抱歉打开这个话题,我无意将话题向此处引导。”
“没事。”
希尔斯的眼神停滞了一下,转而变得有些落寞。
懦夫!
唱片机的歌声仍在回荡着,唯一与刚才不同的是此时此刻车厢内的两人都是醒着的,氛围却更为沉重。
“兰斯纳尔。"
“在。”
“不要让自己活得太累,你不仅仅是一个象征,你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要用责任来麻痹自己。”
兰斯纳尔偏过头看着格外认真的希尔斯,刚想说些什么,希尔斯却浅笑着叹了一口气,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好像又猛然想通了什么,转而仿佛换了一个人。
“你知道吗,这几天我可是累坏了,“他仰身趟过沙发,像一个翻过身来躺在雪地晒太阳的海豹。
兰斯纳尔对于这种突然的转变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没有说些什么。
希尔斯一边找着轻松点的位置一边想起近几天的屁事抱怨着。
“内务部的那帮小畜生总会在不经意间给我整波大的,为了处理这些烂摊子我已经十五天没睡过觉了。整!整!十!五!天!”希尔斯一字一顿的说道。
“身体上的压力是次要的,主要是精神上的压力,你能想象每天都有一群人在你身后逼你去欣赏一坨不可名状的生物产生的不可名状的排泄物吗?”
“你应该考虑休息一下。”
希尔斯微眯的眼睛盯了兰斯纳尔一会儿,起身慢慢朝着吧台走去。
“你没有资格这么说我,总结一下我们共事的这段大约800年的时光里,我清楚的认识到你在解决熬死别人这方面的问题上格外有天赋。”
兰斯纳尔短暂的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希尔斯话中对自己的概括是否正确。
“咳咳,这些都是小问题,”看着陷入沉思的兰斯纳尔希尔斯轻咳几声:“真正的问题在于,占用我睡眠时间的那个鬼东西到底是什么!”
希尔斯在短暂的翻找熟练的从一堆瓶瓶罐罐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茶盒,倒出一点撒进冲茶机里。
“我们从波利塔维亚到皮卡泰拉斯堡的哨兵阵列在最近的3个月内频繁的接收到大量的信息流,就连安兴星区那批快要销毁的退役的机器也在报警。”
光线通过表面烤漆的实木桌面反射打在希尔斯的侧脸上,兰斯纳尔这时才注意到他的眼中的疲惫。
“大型计算机对着这堆该死的信息流算了23天却仍然得不到结果,这些计算机的算力能在一天之内分配一个节区的生产资料和消费品的分配却算不出这几串乱码......”
听着希尔斯滔滔不绝的抱怨,兰斯纳尔忍不住打断道。
“这些事应该轮不到你操心,你或许会认为这事不寻常但这不足以让你夜不能寝。“
“本来是这样的,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帮小畜生'吗?”
“和他们有关?”
“是的,要不是这群小兔崽子闲着没事在机房非得整什么论证意大利面拌42号混凝土会不会导致掘进机扭力增加的邪活,新洛林的信息处理中段算力节点也不至于被炸上天。”
“……”天青色和簕杜鹃色的眼睛眨了一下,试图向希尔斯证明她听到了。
“就因为这事本就贫瘠的可用算力更是雪上加霜,对联邦而言这是一件很要紧的事而他们的所作所为让这件事更要紧了!这是整个国安部的耻辱而我必须为此负责!”
“我曾在第三次沃塔尔会战时不眠不休40天,但即便如此,我的思维也不曾像今天这样抽象过,仅仅是因为一份拌了混凝土的意面。”
“你不考虑调用算力吗?”
“你会给我光荣星域的余量算力吗?。”
“不会。”
“这不就结了,你要喝杯茶吗?”希尔斯从冲茶机里斟了一杯茶,向着兰斯纳尔举了举示意着。
“不了谢谢。”
“没人会把自己压箱底的那些应急算力拿出来的,现在可是难得的和平年代,每天产生的信息量及交互量激增,NAS(全国自动化系统)的算力马上就要被榨干了,所以这次高议会才通过了运算阵列扩充法案。”希尔斯端着杯子坐回沙发,喝了一口茶。
“别说我了,说说你自己新曼彻斯特那边怎么样。”
“我想作为联邦国安局部总负责人与执行长官的你在这件事上比我更清楚。”
“比起那些溢出屏幕的数据和资料信息,我更想从你嘴里听到有关的事情,就当是......”
“寒暄?”
“你可以这么说。”
平静的车厢突然猛的一震。希尔斯手中停在半空的茶杯纹丝不动。
动力强劲的引擎牵扯着列车超过了音速,白色的音爆云在车身阵阵泛起,装甲列车向着地平线远方的轨道电梯疾驰而去。
兰斯纳入看了一眼车窗外。
“这很无聊希尔斯。”
“你觉得意大利面拌42号混凝土很有意思?”
“也许是,但我不觉得光荣星域那边会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万一不久以后呢?”
意识到说错话的希尔斯猛然一顿,仰起头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兰斯纳尔则是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希尔斯。
“你知道吗希尔斯。”
哒,哒,哒。
兰斯纳尔的手指节轻敲着椅子的扶手。
“总结一下我们共事的这段大约800年的时光里,你的乌鸦嘴在某些方面发挥的作用甚至可以超过因果律武器,我想你应该有所察觉。”
“好了,我知道我有问题了,不用说了谢谢提醒。”
希尔斯伸出了手做出了一个停下的动作。
“以前的破事我想没必要提了。”
“至少你说过。”
希尔斯摇了摇头,苦笑着将最后一口茶喝下。
“不管怎样,那串该死的信息我还会继续追查下去,无论是我的感性还是理性都觉得那里面有大问题。”
“NAS给出可信性评估了吗?”
“是[难以捉摸]。”
“如果连NAS都无法给出恰当的评估结果的话,你确实应当重视了。”
兰斯纳尔从口袋中取出了终端,希尔斯知道这是兰斯纳尔开始办公的标志。
“在你开始忙起工作之前我能再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
“Per aspera,ad astra.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拉丁文格言:循此苦旅,以达天际。你问这个干什么?”
“刚刚看到的。”希尔斯微微一笑,仿佛身上突然轻松了很多。
“我是说你学过拉丁文,那你为什么问这个?”
“从你嘴里说出来,这会让我好受点仅此而已。”
“……”
光与影飞速的倒退着,列车依然在前进,勿忘草摇曳的身影沐浴在阳光下,留声机夹杂着噪点的歌声回荡在车厢内,二人间又回归到了最初的宁静。
Carpe di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