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加速研究社的据点,也就是永恒女子学院在无限制中立地带对应的地点,熬过了数个变迁后,一行人来到了会议指定的地点下方。此时是约定时间前三分钟,也就是加速后的两天多,一般人不会来得这么早。
虽然刚才就联络过了,但提供场地的Sky Raker见到这伙人后还是有些惊讶:“振荡宇宙是来团建吗?全来了。你们在无限制中立地带等了多久了?”
当然,“全”指的是全部熟知心意的高等级玩家。这样的家伙可能还会来十多个,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攻略禁城呢。
Ivory Tower:“其实我们中的部分也只是刚到。”他自己就不是刚到。
Lichen Messenger:“我是联络人嘛,当然得来得早点。而他们提前到了,自然而然就聚起来了。倒是Raker独自一人这么早到吗?”
“看来还是来晚了…我是来警告你们别打上面的玩家小屋的主意的,我名字都取好了,‘枫风庵’。”
Platinum Cavalier:“除了你,谁会想买这种地方的玩家小屋啊?”
此地是旧东京塔,无论什么场景都会固定生成极高的地标,塔顶有登出点和一个玩家小屋。此时旧东京塔连观光地的职能都已结束,无法通过在现实中到达塔顶的方式回避这个高度的阻碍。不过对装上“Gale Thruster(疾风推进器)”的Raker而言只是一管技能槽的事。
Snow Fairy轻叹一声,或许是表达对Cavalier举止轻率的无奈。
“那我抱你们上去吧?”看得出来Raker对Cavalier的吐槽很满意。
Argon Array:“认真的吗?你一次最多也就带一个人吧,再去补充技能槽,这得多麻烦。”
“反正这不是还早得很嘛,先上去的在复活状态下等会不就行了?”
Array:“那我就展现一下风度,最后一个上吧。”
White:“那我就身先士卒,第一个上吧。还能让后来的跳过等待时间哦?”
Rose Milady:“被摆了一道,原来她连怎么收入场费都盘算好了。”
大家就这样附和着Raker的玩笑。最后当然是通过Architect建造的螺旋阶梯上。
选址的要求是安全,讨论中难免会实际使用心意技,会引来公敌。此外,Architect没有加入任何军团,希望选一个不偏不倚的,不带政治色彩的场地。虽说大家都能看出她和振荡宇宙,至少是和白之王本人有合作关系,而振荡宇宙本身也持孤立主义方针,因此由振荡宇宙提供本军团领地作为会场也不会牵扯到什么。但振荡宇宙和加速研究社的管理层高度重合,出于加速研究社隐藏自身存在的必要,永恒女子学院作为共同的据点便不便提供。而众人作为观战者,以两人的临时对战舞台作为会议场所,有消耗点数更少、时间同步方便、与会人员可控、公敌影响小的好处,但也失去了灵活性。希望讨论环节不被公敌打扰,但讨论结束或许反而需要主动去找公敌。半小时绝对不够,若要切换成乱斗模式也只是刷新这半小时,当然,1BP半小时,100就是两天了,人多了这样肯定能省,但不免太寒碜了。而要是有人出不起10BP的路费…那也不是不能报销。但这样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否有资格和其他人站在一起。
如果Raker没有建议来这个场地,那大概率会发展为随便找个地方。这并不是多么重要的问题。
随着蓝之王的左右手“Dualis(二剑)”Cobalt Blade与Manganese Blade到场,会议即将开始。
二剑之一:“吾王本欲亲自前来,奈何天有不测风云,遂仅吾等参会。略有延误,还请见谅。”二者武士造型的假想体十分相似,最大的区别在于头盔上类似马尾辫形状的角的数量。
Lichen:“无妨,请入座。座椅是按数据制作的,若有不适可以提出。”
“谢了。”
Lichen今天已在这接近百层高的螺旋阶梯跟着陆续到来的参与者上下了好几回了,属实殷勤。
Yellow一直等着机会惹是生非,二剑虽是最晚到场的,但绝不算迟到,再加上Lichen随着她们,他选择转换目标。
“蓝之王事务繁忙,可以理解,这样一来七王该到场的都到场了…诶?那个紫色老太婆怎么没到啊?”
极光环带只来了Aster Vine一人,面对Yellow的挑衅正欲上前还击,被Red拉住。
“我来了就是她来了。倒是你们马戏团怎么只派了个小丑,团长没来?”
“和小丑同台,看来你们也不过是笑话,哈哈…而且,既然你都来了,那她不是更应该来吗?啊~难道说你们?”Yellow拖着若有所指的长音嗤笑着。
“这点私事还真是劳烦您费心了,不过照这逻辑,马戏团就你一个前来,莫不是已经分崩离析了?”
不知Yellow准备如何还击,但在他发言前,就被地里长出的土石藤蔓架了起来。藤蔓精确地从他肢体间隙穿过,限位,使他动弹不得。这只是示威性质,Yellow持有瞬移技能不必惧怕这招。
“吚——”他发出假装害怕的怪叫。
“我们都没买门票,怎么就急着表演了?结束后你大可以留客买醉,但现在你要么表现得正常点,要么从这上面跳下去。”
“岂敢,岂敢,您讲,您讲。”
Yellow终于安分入座了。七大军团的成员倒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但其他人——其中有致力于建立与七大军团对等规模势力的,有只求偏安一隅的,有面对多方挖角暂未定夺的,有执意单打独斗的——多少会有些不满。“这是否意味着这场会议只是儿戏?”“那家伙怎么当上这么大军团的军团长的?”诸如此类的疑问想必萦绕他们心头,但此时提问,只怕重燃了Yellow的兴致。
“诸位,需要事先声明的是:本次讨论全程录像,因为我根本不指望能在此达成共识,录像是为了方便有志者事后回顾其中的观点,自行辨别是否采信。我们提供的官方视角,由绿之王合作录制。”Architect说到此处稍作停顿,Green起身示意,“各位也可录制自己的视角。自然,这一段话也录制在内。进行至于刚才的插曲,大家事后就知道有没有录进去了。至此,有疑问吗?”
由绿之王记录主要是认准了他不会参与讨论,但其实他也可能忙着思考,但他也愿意接受委托,那就无妨了。
“此处重申一下成为受邀成员的要求,在座的绝大部分理应是心意的熟练使用者,作为Lichen直接联系的成员。剩下的小部分也是直接受邀者有意引导他们进一步认知心意的二次受邀者。这是因为我们今日的议题正与心意密切相关。具体地说,我们要讨论的不仅有心意系统相关内容,你当然可以期待心意的技巧、上限之类的问题,而我主要想讲述的是他的原理,一旦试图理解心意系统,我们不可忽视他与BB这个奇特的虚拟现实游戏强相关,也不可避免地探讨我们思维加速千倍的原理。而我就将以探讨我们的思维、自由意志、理解力作为开头。诚然,这是个庞杂的议题,因此我先前就说了,并不指望达成共识。但我们总该试着探讨一下。”
众人反应各异,但没人想插话。
“我们马上进入正题,但此前,先说一下作风。本次讨论是自由散漫的,任何人可以随时退出,如果觉得我们谈论的没有什么价值的话。本次讨论是严谨的,宁可不做结论,也不要妄下论断。其中绝大多数理论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解释清楚的,若某物为后续讨论的前提,我们对他的误解会在后续的讨论中被一步步放大,这是我想要避免的。我的结论会留到最后再说,我认为我做这个决定的理由足够充分:我并不能保证我的结论是绝对正确的,我希望精进探究的过程,这样看起来会严谨一些。
“让我们从‘理解’开始思考。我关心的问题是:我们能够理解某物,这个理解过程是如何得以存在,或者说如何得以成立的。我断言,我们的理解是通过‘数学范畴(Category(mathematics))’。包括‘对象(Objects)’和‘态射(Morphism)’。我还是先问一下,诸位的认知论是倾向于实在论(Realism)还是观念论(Idealism)?”
大部分人若有所思但并未表态,少数表态的中多数声称自己是实在论者。
“好吧,让我们先把这个问题放一放…”
“等等等等,为何回避自己提出的问题?”
Yellow声称自己是观念论者,不过姑且不论他究竟怎么想,他显然是看这一方人少,才站过来搅局。不过的确称得上值得推崇的,“为每一个观点辩护,同时反驳每一个观点”的辩证法。
“好的,Yellow在严谨追问上开了个好头。不过之后再考虑不是回避。我们首先要厘清概念的所指(Signified)。回到此前的话题,有必要展开一下。态射,换个说法,‘映射(Mapping)’,略微缩小适用范围,‘函数(Function)’,借用修辞的概念,‘比喻(Simile and Metaphor(明喻和隐喻))’[i]。作为他们得以存在的前提,首先联系必须‘至少在局部’存在。可以结合‘因果关系(Causality)’,或者具体点,‘无序对(Unordered Pair)’的概念加以理解。其关键在于,某对象‘总是’伴随另一对象同时出现,正如某对象总具备他的性质。若此处态射强调不考虑他们基于的对象,定义域与陪域,本体与喻体之类的,意图指称他们的联系这一抽象概念。在这个层面上,比喻便和态射相去甚远了,因为通常意义下比喻是和对象绑定的,因此我说,比喻得以成立的基础,也就是本体与喻体之间存在的某种共性,便是‘至少在局部存在的联系’,也就是我们理解事物一事得以成立的前提。我们此前提到的与比喻更相像的概念,是范畴。
“到这里我认为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接下来我们试图探讨这份联系如何得以存在,或者说,他是否有物质基础。我还是想绕个弯,拿出我此前想过的一个乍看之下很无厘头的思维实验,试图抛砖引玉一下。试想两个二体系统,他们符合经典力学,一个质点在另一个质点处产生平方反比的引力势…这个力是瞬时的,不用复杂的张量表示是为了方便,而且和我们要讨论的无关。这两个系统之间互不干扰,没有相互作用。只要再约定他们的时间同步,知道初始条件,我们就能知道任一时刻下两个体系的状态。而且只要知道一个系统的状态,经过简单的变换我们便可以知道另一个系统的状态,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说A系统与B系统‘相互理解’呢?”
“我认为这说法很不靠谱,但如果存在联系便是理解,那确实可以说它们互相理解。”
“这无疑是在影射‘中文屋’的思想实验。”
“这分歧大概早在我们对理解一词的定义处就开始了。我们不仅是在思考什么是理解,也是在此过程中给他定义。如果说存在联系便是理解,那这个理解未免和日常语境的相差太大,因此我只是说我们的理解是通过范畴,换句话说,是通过比喻。可以这么说,我们的理解是通过比喻,这句话本身也是个比喻。先前的问题比较模棱两可,我们没搞清楚理解,至少可以知道这两个系统有何种程度上的联系。我们换个问题考虑,可以说系统A理解他自己吗?”
“不太合适吧。”
“好像确实如此,作为参照,维特根斯坦说:‘然而,图像不能描绘其描绘形式,而只能展示它。(2.172)《逻辑哲学论》’这样看来,说系统A‘展示’他自己,貌似是个不错的说法。”
众人表示认同。
“回到先前的问题,这两个系统的联系,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的?显然,这是由我们约定的。那么假如,这两个系统事先总是以自己的一个状态对应对方的一个状态——我们观察到如此,而非我们约定如此——那我们能否说,他们理解对方呢?”
“这和之前有什么区别吗?”
“‘他们之间’和此前的确没什么区别。但我们不再像此前一样清楚地知道他们是什么了,因为我们只说他们之间有关系,却没说怎样的关系。要点在于,我们此时是不是可以说‘他们比我们更理解对方’‘他们是最理解对方的’呢?”
“别说,还真像这么回事了…”
“但我认为这是个语义上的问题,并不蕴含多少真知灼见。”
“事实上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迄今为止我们似乎没有一丝进展…不过请姑且再容忍我一会。仔细想想,我之前的话好像有点漏洞:用坐标描述体系的运动也不过是我们擅自为之,对于体系自身而言,仅有两个质点又是如何判断自己正绕着对方旋转的?我就直说了吧,如果不进行事先约定,我们根本无法判断这是否是两个完全静止的点,还是符合我们上述约定的二体模型。”
“我来试着总结一下,绕了这么大个弯,还是在说:联系必须‘真实存在’,否则理解无从谈起。Architect是想引导我们,对于此前‘联系这一抽象概念的基础是什么?’这一问题,得出这个结论:它不需要任何基础。应该说,它的基础是物理规律,但物理规律是我们根据经验得出的,休谟问题告诉我们这是不可靠的。偶然因其确实存在,因此也是一种联系,这就是她说的,联系必须‘至少在局部’存在。而必然只是尚未出现反例的偶然,作为一种联系而言,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更强。”
众人不敢表示自己听懂了。
“Red和我的观点基本一致。如果没有联系,那就连误解、曲解也无法存在。我们是时候向前进一步了,不过这得非常小心。约定,若像上述思想实验中一样,某体系完全地描述了另一体系,就称其理解了另一体系。”
“如何定义完全描述?”
“恕我不能精确定义,但我可以说,如果上述情况中可以说A完全地描述了B,那么所谓的‘完全地’允许不在一瞬间描述B的所有状态。但至少可以(经过变换地)遍历对方的所有状态。可以发现任一时刻,系统B也不是展现了自己所有可能的状态,我们所说的系统B是一段时间内他的状态的可能性,以及他如何遍历他可能状态的规则之和。单就他一瞬的状态,也可看作一个更小的系统。”
“那要怎么描述此前提到的,它是否理解了自身的问题?不说它展示自己了吗?”
“他理解自己,但他不理解自己理解自己这件事,也不理解我们理解他,以及我们理解他理解自己这件事。”
“虽然有点绕,但这说得过去。”
“等等。我们算是理解了自己吗?人类可能理解自己吗?”
“这是个好问题。我断言,若不借助外物,人的意识不可能理解整个人。正如一位数不能表示两位数,除非你约定何时表示第一位,何时表示第二位。”
问题只是出自通常语境下的理解与方才定义的不同。
“这里再回头看认知论的问题,你会发现我两边都像又两边都不像。可以说我认为联系或者说结构才是关键。观念论所谓的什么思想、意志、精神,只是体系特殊的结构,非要塞进一边的话,我自认实在论。另外,关于本体论(Ontology),只要定义一切范畴中的对象都是物,那我当然支持唯物论(Materialism)。
“再往后,考虑我们通常语境下的理解过程是怎样的。为了区分通常语境的理解和我们刚才定义的理解,我们还是将刚才说的理解换为解析一词:A解析B,A解析他自己。呃,如果你喜欢,也可以都替换成展示,只要记住实际上指什么就行。”
“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用这个词…”
“因为不用沟通的时候用同一个词也不会混淆。
“考虑一下语言中的自反意语。比如dust一词,用作名词可表示灰尘,用作动词既可表示除尘也可表示用灰尘弄脏。
“究其形成机制,可以是‘省略句子成分’,比如在汉语中:他缺钱,我就借(给他)一百块。省略给他,要通过上下文理解为借出。我缺钱,我就(从他那)借一百块。省略从他那,要通过上下文理解为借入。日语中,借りると貸す的区分比较严谨。英语明确用borrow表示借进,用lend表示借出。但是borrow的德语同源词borgen和lend的德语同源词leihen都和汉语一样,既可以指借出,也可以指借进。
“也可以是同形词,比如cleave劈开和黏着的意义就分别来源自古英语的cleofan和clifian,据推测他们最初来自原始印欧语[ii]的*glewbʰ-和*klibāną。视情况可能演化自相去甚远的路径。
“还有个有意思的例子,汉语的酷字古时除了表示酒香醲冽,更广泛使用的意思是表示程度深,而且多是负面意思,酷暑、酷吏、残酷。这种词早晚会脱离常规用法,被用于表达相反的方面,例如酷爱。而英文cool一词传入后,可以说仅靠这相似的发音,就赋予了酷字cool的含义了。这看起来只是上述同形不同源词机制的变种。
“我们对一个概念的认知,最初是在情景中的。即,如果只告诉你一个概念的名称,你除此之外什么也不知道。如果你‘听名字就能懂他是什么意思’,实际上这所谓的理解是因其名称与你已知事物有联系,从此揣测的‘误解’。要寻求一个概念的良定义,需要考虑其定义时全部的使用场景。要知晓一个概念具备的性质,要拿他对比所有已知概念,设想其可能应用的情景。然后,混淆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此概念在不同人思考后具有的性质几乎必定有差异(这是我们有不同经历保证的),这是不同主体在同一概念上的分歧。假如我们需要强调概念的某个性质,我们可以将与之共有一个性质的其他概念并置,而假如有人只看到了这两个概念被并置,而没注意到我们只是在讨论他的共同点,就可以出现这两个概念叠加后的概念,在被转述时套用了其中某概念的名称,多次重复后,其他人理解到的可能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生活中到处都是这种误解,有些地方没有被广泛误解,这显然是在因为这些地方,人们以足够的情景让人找到了其中的那个概念起作用的性质。借贷记账法起源于意大利,意大利语debito/credito(借/贷)进入英语成了debit/credit,人们在需要时,自然会细分概念。貴様原本是敬辞,但现在却是侮辱性质,具体如何演变而来我就不知道了,但可以想象,只要用在不适当的场合,如果人们清晰地了解那个场合,词就会被赋予那个场合下正确用词的意义。若是相反的场合,就会有反讽的效果。比喻、反讽、幽默、留白…任何修辞都基于一个前提:听者听到你的表述,并且愿意思考情景与表述之间的关系,并且找得到这种关系。
“极端地说,我们可以从任一概念跳跃到任一概念,他们至少有都为我们所知这一共性。
“逻辑哲学论中想讨论的‘语言’是抽象的,这个语言能够指代他的所指,作为他最后一句‘对不可说的,我们必须报以沉默’的反面,这语言能说一切可说的,当然不能局限于具体的语言,图像也是语言,更好的说法是‘表达方式’,但这也好不了多少,还是免不了混淆。
“这里有一个关于理解的限度的问题,但…我想略过,哥德尔不完备定理什么的,虽说前面讲的就已经是些不着边的了,但这更甚。”
“有的是时间,你(貴様)讲不讲我都奉陪到底。”
Yellow现学现卖,并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还是认为他什么也没表达比较妥当。不过Architect甚至觉得有种将众人的反感集中在自己身上,从而使其他人在共同抨击他的过程中关系更加融洽的奇妙功效…
“我一笔带过。哥德尔不完备定理(Gödel's incompleteness theorem)是指对一个形式系统,以下四点不可能同时成立:1.包含皮亚诺公理。2.可被有效公理化。3.具有一致性。4.是完备的。只要满足前两点,就可以通过哥德尔编码和对角线引理(diagonal lemma)构造类似‘本语句不可证’的语句,说明后两点不可能同时存在。当然,这是在经典逻辑之下的,对于尝试处理矛盾的次协调逻辑(Paraconsistent logic)和多值逻辑,不完备定理并不一定适用。我倒是没见过反对同一律的,并有什么让我看到的成果的。如果我总是像之前提到的那样,仅根据两个概念存在这一共性,讨论几乎毫不相干的概念,或许会被丢进精神病院…而对那四点,缺少其中任何一点的系统都可以存在。
“在讨论现实问题时必须严谨地保证对应关系,不要随意扩张[iii]各种结论。相比之下,塔斯基不可定义定理(Tarski's undefinability theorem)表明的‘系统内部无法定义真理’,或是柴廷不完备定理(Chaitin's incompleteness theorem)表明的‘没有固定程序计算每个文本的柯尔莫哥洛夫复杂度(Kolmogorov complexity)’的说法更不容易被误解。
“关于限度的讨论到此为止,我只不过提及几个概念,他们不过是打破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们所说的理解或许比机械地一一对应复杂一些,但绝对不比他‘高级’。
“考虑人脑的构造,我们看到神经网络,首先想到的理论应该是图论吧。或许可以期待一个足够复杂的图,加上边染色什么的,配合感官信号的输入,可以出现类似于人类的思维。考虑单个神经细胞的结构,由于细胞膜选择透性(如离子泵),内外形成离子(信号介质代表)电势差、浓度梯度,受到扰动时细胞膜表面某些离子通道会打开,形成离子流动,改变跨膜电位,从而传递神经信号。这个架构的起源就不讨论了,而影响是深远的,比如,再极化期间扰动阈值趋向于极大,这不应期限制了速度,两次神经冲动有不可避免的间隔,也天然形成了信号传递的方向性。提到传递速度,神经细胞信号传递速率在1m/s左右,神经胶质细胞(neurogliocyte)形成髓鞘(myelin sheath)结构,可以跳跃式传导(saltatory conduction)加快[iv]传递速度。这里不免让人思考,所以,BB又是通过什么手段让我们的思维速度加快千倍呢?看起来我们只能这么问,因为他的确实现了‘加速千倍’[v]。当然,神经信号传递速度和思维速度基本上是两码事,假如两个部分交给两个核并行处理,要等到双方的结果都出来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话,那整体速度就受制于慢的一方了。
“注意到我一直在强调物质基础,你们可能会想我是不是个物理主义(physicalism)者,我明确表态自己就是物理主义者。至于什么是物理主义…或许有不同的定义,但我懒得讨论了。只是基于这样的观点:目前看来,没有什么东西一定不能被物理解释。我对中文屋的解读是,一个对中文一窍不通的只会英文的人,或是英文的中英转换手册,可以说他们都不理解中文,但他们加在一起就理解中文。这不过是定义的问题,如果说这不算理解,那也可以说中国人也不理解中文。
“人工智能上,经典的卷积神经网络(Convolutional Neural Network,CNN)也是受动物视觉皮层组织的神经连接方式启发[vi],理论最佳表现不超过同规模的全连接神经网络(Fully Connected Feedforward Neural Network),这很显然,因为CNN是全连接的子集。而我们用CNN,主要是他训练起来高效,而且最终的效果‘看起来只是差一点’。
“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受算力掣肘,不得不在空间时间上取舍,直到量子计算机实现。此外,还有试图直接从物理层面模拟生物大脑的,我只能承认自己完全不了解这方面的工作。感觉这在工程上不会比现有的简单。
“提及思维,应该离不开记忆。不得不顺带提起Array的心之伤理论,毕竟都是以记忆痕迹(Engram)为基础的。老实说,查了之后才知道,前人在寻找记忆的物质基础上做了这么多研究[vii]。不过我还是觉得说我们的假想体各具特色的设计理念以此为依据有些牵强,我反而倾向于是假想体反过来影响我们人格的建立。但钴锰二剑的例子又太过显眼…当然可以解释成别的,不过这先放一边,我并太关注这个问题。
“再往后就是情感(affect)了,提及心意总是离不开这个笼统的概念,我至今搞不懂feeling、mood、emotion的关系…说到底你们就是因此才称之为心意的吧。有一套构建情绪论(Theory of constructed emotion)[viii],我基本赞成。说我们的情绪是后天构建,或者说习得的。原谅我这过于粗略的概括…一开始我想以我们不能有意识地控制内分泌系统或者非随意肌什么的,作出瞳孔收缩、血脉偾张等行动,质疑这套理论,但发现她想说的偏向于我们对外界事物的反应是习得的。如果有一个‘情绪意象’,我们想到他就会做出对应的反应,包括那些不能下意识作出的生理反应,那我们只要在面对新的事物的时候选择自己该联想到什么已有的意象,就能作出不同的反应,甚至这种意象本来也就可以是我们自己归纳得到的。而我以为她说我们情绪的表现是学来的,这当然反驳不了她的理论。
“回到心意系统,我们观察到情绪有助于心意技的使用,BB内的情绪和现实中的情绪有什么不同吗?想想看,内分泌系统能跟得上这千倍速吗?当然,这只是空想,我们应该回忆,是否有过在情绪激动到足以产生生理反应的情况下突然断线,然而现实中的身体完全没反应的情况。不过即使有反应,也可能是回忆起刚才的事件重新起的反应。”
没有任何人特意留意过此事…很难想象冷静观察自己状态和有情绪能并存。
“这么说来,我们在BB没有肉体,在用的假想体也是可以随意替换的,它本不该感受到内分泌系统调控下带来的细致感受,但和有些廉价的游戏中的‘罐头五感(Canned Feelings)’不同,BB的感官体验算是我体验过最真实的级别了,除去假想体特征带来的独特感受外。”
有些VR游戏会屏蔽一切现实的感受,但有的为了某种意义上真实的体验,例如大部分FPS,会保留现实中心跳、呼吸等感受,功能上是可以输入模拟信号的,但不如部分不阻断真实信号来得真实且直接。当然,部分不阻断在技术上比一刀切难一点。在别的场合也会有别的选择性不屏蔽的需求,算是一种介于VR与AR间的一种应用…
“我们的感觉本就是大脑内部信息汇总后的结果,产生类似幻痛的感觉并不一定需要身体传来的如实的信号。至少在BB内我们感受到的,不是神经连结装置计算的结果,就是我们自己的幻觉。这本是个不值一提的结论。”
“别急嘛,考虑显然正确的结论,的前提,稍作修改,即使证明了修改后原结论显然错误,也是水了一大段文啊…我想说的是,在没有身体反馈的BB中,情绪是一套套惯用的纯粹脑部活动,这么定义姑且还算严谨吧,毕竟约等于废话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说就不会错…至此我已经把基础知识复习完了,除了游戏程序的一些可能的操作…这我们待会混着讲。现在是时候引入一些新的事实了,发呆的注意一下。”
众人看向Architect。黑色乱发染作白色伸长垂下,披上白袍,看上去只是换了个观战用假想体。
而众人眼中,假想体上俨然显示出公敌才会显示的名称和血量。
[i] 本条拓展自parabola(隐喻,寓言)
三艺(拉丁文:trivium,意为“三条道路”)是欧洲中世纪大学首先要教授的三门学科:语法、逻辑和修辞,构成中世纪博雅教育的基础,为进一步学习四艺(quadrivium,算术、几何、音乐及天文)做准备。之后可进一步学习神学和哲学。
其中修辞有术语ellipsis(省略)、hyperbola(夸张)、parabola(寓言),他们源自古希腊语ἔλλειψις(短缺,不足)、ὑπερβολή(超出,过度)、παραβολή(并置,比较,类比),后被阿波罗尼奥斯(Ἀπολλώνιος,Apollonius of Perga)用来表示圆锥曲线ellipse(椭圆)、hyperbole(双曲线)、parabole(抛物线)。基于他们的原义,先是在修辞学中被使用,但可以看到现在英文反而是表修辞的词是流变后的拼法。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或许只是偶然。
从离心率(eccentricity)的角度看,椭圆e<1(对应“缺省”),抛物线e=1(对应“并置”),双曲线e>1(对应“超过”),但这并不是如此命名的原因。

如图,此圆锥可为斜圆锥。BC为直径,DE⊥BC,点N在FG上,DE//MN,AK//FG,FL⊥FG,满足AK2/BK·KC=FH/FL,HL∩NO为X。
可证明MN2=FN·NX且两个矩形LOXP与HFL相似。
DFE即为双曲线。正因以MN为边长的正方形面积与矩形FNXP相等,且“超出”了一个矩形LOXP,因此命名为ὑπερβολή,又译作“超曲线”。椭圆与抛物线有类似性质,又译“亏曲线”“齐曲线”。(见阿波罗尼奥斯《圆锥曲线论》第一卷,命题11、12、13)
考虑到许多翻译词汇中日互相借用,如“行列式”“最小二乘法”等是日翻中,随手查了下,椭圆等词汇应该是可敬者利玛窦(意大利语名Matteo Ricci)与徐光启等人翻译…
[ii] 原始印欧语(Proto-Indo-European, PIE)是后世语言学家根据现时印欧语系诸语的特色,透过比较语言学的方法而所倒推出来的假想语言。惯例以*标出未证实形式。
[iii] 力迫法(Forcing)由寇恩(Paul Joseph Cohen)引入,借此证明了证明策梅洛-弗兰克尔公理系统加上选择公理(ZFC)不能反驳连续统假设(CH)的否命题,而ZF不能反驳选择公理(AC)的否命题。与哥德尔用内模型法证明的连续统假设与ZF相对协调性的工作一同证明了CH和AC与ZF的相对独立性。因此寇恩获得1966年菲尔兹奖,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保证小说世界观下没有反例…)是数理逻辑领域唯一的菲尔兹奖。
[iv] Saladin, Kenneth. Anatomy and Physiology, 6th Edition.P450.
“Nerve signals travel about 0.5 to 2.0 m/s in small unmyelinated fibers (2–4 μm in diameter) and 3 to 15 m/s in myelinated fibers of the same size. In large myelinated fibers (up to 20 μm in diameter), they travel as fast as 120 m/s.”
听说能加快一百倍,特地查了一下来源,我寻思即使兰氏节(Nodes of Ranvier)的长度可以无时间消耗地被跳过,不会有其他因素减慢传播速率,且未包裹部分速率不变,那加速到百倍,未包裹部分的长度比得只有1%。但这看起来不太合理,结果同等粗细下确实只提高了不到10倍的速度。但后面一句记载直径更大的神经纤维中能传播得更快,我不明白这其中的机理(形成了牛顿摆(Newton's cradle)(不是))。
一般认为人类脑中胶质细胞的含量大约为神经元的十倍。在19世纪下叶胶质细胞被发现后,受到媒体报导的扭曲及断章取义,产生了“我们只使用了脑的十分之一”这个有名的迷思(考虑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还真说不准)。但最近的一项研究提供了低于1:1的比例的证据。von Bartheld, Christopher S.; Bahney, Jami; Herculano-Houzel, Suzana. The search for true numbers of neurons and glial cells in the human brain: A review of 150 years of cell counting. The Journal of Comparative Neurology. 2016-12-15, 524 (18): 3865–3895.doi:10.1002/cne.24040.
胶质细胞可以多种方式响应和操纵神经传导。他们借由管理突触间讯息的传递从而影响记忆的保存和巩固。Fields, R. D.; Araque, A.; Johansen-Berg, H.; Lim, S.-S.; Lynch, G.; Nave, K.-A.; Nedergaard, M.; Perez, R.; Sejnowski, T.; Wake, H.(2014). Glial Biology in Learning and Cognition. The Neuroscientist, 20(5), 426–431.doi:10.1177/1073858413504465
[v] 虽说现在再注好像太晚了,但想必大家能甄别设定和现实…但有些不那么明显的,我自己都不太好甄别,不过都看到这里了,肯定有能力甄别吧。当然,我的建议是统统当成设定。可以看到我只是随便引用了一点,因为我觉得反正大家也不会去看。
[vi] Kunihiko Fukushima (1980). Neocognitron: A self-organizing neural network model for a mechanism of pattern recognition unaffected by shift in position. Biological Cybernetics. 36 (4): 193–202.doi:10.1007/bf00344251
大概就是卷积核对应视细胞,其感受野(Receptive field)远小于输入图像而相互交叠,下一层的神经元不连接上一层全部的神经元。
[vii] Josselyn SA, Tonegawa S. Memory engrams: Recalling the past and imagining the future. Science. 2020;367(6473):eaaw4325. doi:10.1126/science.aaw4325
这综述只是作为一个例子。
[viii] Barrett,Lisa Feldman (2016).The theory of constructed emotion: An active inference account of interoception and categorization.Social cognitive and affective neuroscience.Doi:10.1093/scan/nsw154
Barrett写了一本《How Emotions Are Made》阐述了她的理论,算是一本科普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