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ite一行人回到振荡宇宙的据点，Lichen与各个组织交换情报，人群就此逐渐散去。
切换回原本观战用假想体的Architect没和White同行，旋斡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毫无疑问是专属于嵇甦谣的。
“…”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自我认知为Zaphkiel的操作，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简单地利用系统本就有的同步功能，将Zaphkiel的意识也写到我身上而已。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她是我在CC中遇到的公敌，CC已经终结了。”
“然后又经由BB程序将机械脑与现实脑同步的功能，真实世界的你也有两个人格？”
“没错。不过制作者应该没有预料到我会这么做，这个操作应该是系统的强人工智能自主判断下允许的。按常理，他不该帮我这么做。”
“这就是所谓心意的力量吗…你在操作前想过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技术不足以完成让两个人格共存的过程，强行这么做导致直接报废。这是很有可能的。但现实的我不太可能受影响，因为即使我完全忘记去到CC这段经历，对我而言也不过回到之前而已。有备份应该是必然的，所以即使损毁了一个，我也可以不会有危险，只要在写入过程时取消和现实的同步就行了。而且加速完全不需要真实世界的人参与，当时我敢肯定CC的终结是制作者有意为之，因此很可能对现实同步的操作早就停止了，现实的人早就处于全损失忆的状态了。在场的不过是不知情的复制品。事实上，我‘记起’CC的事就是一段时间后的事了，事情发生的同时，我在现实中做别的，说明参与CC的的确只是我的复制品。BB的技术实力在我想象得到的最高水平之上。”
“更坏的可能是现实的你也‘损毁’，只不过你认为这可能性不大。”
“如果你非要强调这一点，那确实如此。我此前并不确定会不会直接将Zaphkiel的意识同步到现实大脑，然后出错。但系统有权拒绝我的请求，而且系统理应不会做可能威胁到制作者的事，理应不会做明显伤害现实中人的事。”
“…既然结果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我暂且不追究了。不过你在CC经历了什么？我可不觉得你是会轻易置自己于这样的危险中的。在CC中待了多久？”
“两个多月的样子，大多数时间在和Zaphkiel谈现实世界，不然就是在试图CC世界的不同之处，试图干涉而已。详细说的话就太长了，而且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提过去的事，我觉得没必要。Zaphkiel应该会乐意和你讲。”
“…老实说，我以前还以为我和米卡肯定是最了解你的了，结果你在这还有一个世界，在我还没熟悉BB时，你又去CC走了一遭，才知道我原来对你一无所知。还收了弟子，还有才华横溢但看起来又有点危险的朋友…”
“所谓的危险是指可能把我拐走吗？”
“…没错！”(显然不是)
“哈哈…不过我倒是觉得未知也是种美。不管怎么说，我所拥有的，现在也是你的了。”
虽说已经逝去的只能以回忆的形式分享。
“虽说如此，但晚了这么久我还是感觉很不爽。”
“别怄气了，White也就是我的挚友而已，在此之上，你可是我的神哦？”
“亏你还记得这档事…但还是算了，对你而言，神都是用来批判讽刺的吧…”
“真的吗？”
“假的，我岂会放过捕捉最稀有宝可梦的机会？”
“那你要失望了，我不过是量产品。”
“话说回来，那Zaphkiel也是我的了吗？”
“这个嘛，正所谓‘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而她是我的。”
“这又是对付哪位魔鬼的技俩，居然只出卖一半的灵魂…”
“显个神通，把我那一半灵魂收走吧。老实说，现在知道了写入共存是可行的，但还不知道能否分离。BB用到的技术远超我的预期，应该不是短时间内的研究成果，作为游戏的架构很简单，而机械脑，我敢确定这是存在的，但查不到任何相关资料，也找不到有关论文。难以确定它是通用的量子计算机在数据空间，信息上和大脑同构的，还是有仿生学基础的更复杂的计算机，这就麻烦了，因为我们也只能将千倍加速用于理论，实验不行。还有个难点在神经科学，将两者同步的步骤，要借用BB的程序，就得用BB的机械脑，如果要另起炉灶，就不能直接抄了…不过肯定还是能学到很多的，如果搞清楚他们是怎么运作的话。”
“也就是说你打算复现这个流程吧？算我一个。”
“不…只是稍微想想，我并不打算付诸行动。”
“为什么？这看着就像人们梦寐以求的机械飞升的前置科技啊！你居然能抵挡这诱惑？”
“这的确很诱人，但我在加速世界提升最大的就是耐心。既然是BB主动找上我的，应该可以期待建立直接的合作关系。也不用自己从头来过了。而要是轻举妄动，做了什么出格的…他们有能力通过BB对我们的记忆做些手脚。虽说他们应该也删不掉我脑子以外的东西，记在Chloe那里的内容总不至于被删了。虽说不是全部的理由，不过这就是主要的理由了。”
“原来如此，不过你从来就不在乎自己的安危，这么做反而是重视此事的表现。那你打算做什么？迫不及待地向其他未解之谜进军吗？”
“老实说，头疼死了，懒得思考做什么…这时候不就是神派上用场的时候了吗？指导世人该做什么。”
“啊！原来你打的是这算盘，发现自己没有做任何选择的理由，就把这种麻烦事丢给我。还利用自己唾弃的神的概念，太卑劣了！”
“我怎么记得是你先提起的…”
“咳咳…肃静，此乃神谕：”谣蹲到正襟危坐的旋斡面前，“做你真正的自己。还有，不要问我什么是真正的自己。”
“切，又把球踢回来了而已。”旋斡一下又垮回了往常懒散的样子。
“你当独自面对那虚无…我实在不敢说自己能为你分担些什么。”
“其实我已经快习以为常了，倒是你，感觉对此先天免疫啊。还有余力帮我。”
“只是选择性视而不见而已。在这个问题上你比我想得久多了吧，你都觉得无解，我再陷在这里岂不自讨苦吃。”
“不说这毁心情的了，你打算怎么使用BB？”
“当然是住在这里，挥霍我千倍的青春咯。理论上我还能收一个下辈，但…恐怕是不被允许的了吧？”
“我也觉得，不过不妨直接去试试。”
旋斡同时想着风见凪的事，她还有安装BB的可能，但要如何创造还能分享BB软件的人与她直连的机会呢…还是请White帮忙比较现实。
“至于BB的游戏性，既然你打算隐居，那我也不加入任何组织好了。你怎么看待这种军团割据的局势？”
“挺稳定的。”
“诶，我还以为你肯定会锐评‘无聊的过家家’‘低效的部落政治’之类的呢。”
“别借我之口说你自己的观点啊…”
“嘿嘿…我在Lichen那了解了他的一些工作，他对你的帮助感激不尽哦？”
“…”
“你怎么评价他的行为？”
“因杯水车薪而显得悲壮的一文不值的举措罢了。”
“一如既往的悲观主义呢…”
“说到底，Lichen就是觉得Green那一套没什么用，才独立出来的。而Lichen也不对自己的行动抱有多少希望，要是他以为自己的做法真就能起决定性作用，我就懒得理他了。”
“听说绿王将自己赚取的点数喂给较弱的公敌，让普通玩家狩猎奖励增加，而且不限于自己领土内。要是知道的人多了，难保不会有人表示‘看不起谁啊？’，的确是低效又吃力不讨好。”
“不过思路上确是最接近根源的举措了，试图修改狩猎公敌得10BP的既有规则。”
“Lichen的做法则是最现实的，促进玩家间的交流，汇总公敌资料，提供保险服务。”
“CC已经被关停了，可以相信他们的目的目前仅靠BB就够了。我们暂时不用担心BB的问题，只要没有DD之类的代替品出现。”
“他们为什么这么久来都不发表这项技术？总不会是考虑到社会变化与技术变化的不匹配总会带来悲剧吧…想先以这样的社会实验寻找对策吗？”
“这完全应用不到现实吧。不过追踪这个项目，好像和十几年前的‘Alicization’项目有渊源，时间大致也对得上。当时他们已经将Alice公之于众了，声称创造了真正的通用人工智能…没有公布技术细节，或许大家以为只是把机器人的外表做得好看点了而已的炒作。看来这技术已经发展挺久了。”
“你该不会已经能骇进那种地方了？”
“显然不可能，我最多也就能做到让加速世界的系统通融一些。就算做得到，做得过分了的话，各种方面都会变得很麻烦…各取所需是最好的，说实话，我觉得我们已经赚大了。”
自那次分别后，两人首次长谈，此前旋斡有意回避，甚至没在加速世界内见上一面。
“既然师傅特意没告诉你，应该有什么用意吧？”Decay找到Lichen，谈到旋斡时，他如是回复。
旋斡并非因遇到了那些事而想要抽离自己，事不过是之后偶然发生的，甚至也不算给她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
人对他人的认知与真实的那人是大不相同的，但对观察者而言，其观察到的表象就是最真实的，因为不论他观察到什么，都不过是他观察到的而已。而根据观察到的现象揣测其本质，这个过程并不可靠。如果本质的定义说我们观察到的并不是本质的话。
人对自己的认知也是同理。毕竟，意识只是脑中的一小部分，他认识自身的过程中存在无数失真。
旋斡或许是想将自己置于不同的环境下，反观自己实际的表现是否与设想的自己一致，所以才在明知自己不会喜欢的情况下同意不合理的要求。她一向是扮演着自己。嵇甦谣如是认为。
不仅如此，旋斡甚至认为别人也不过是扮演着他们自己。她或许是对的，不过两人都不在乎这平凡的结论。
她为何不直接问近在眼前的对方呢？
大概旋斡自己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要这么做。
人的行动总是考虑了众多原因的结果，或许只是不自知的类似直觉的考虑，或许其中任何一个都是不值一提的。当然，这些考虑和理性不一定沾边，若是旋斡自己评价，应该会说甚至全部不沾边。若以完全阐明是不可能的为前提，要向别人解释，势必会挑权重较大的那些讲，除非这部分是人尽皆知的。这就是为什么旋斡声称自己痛恨比喻的原因，因为比喻总是在试图传达一部分信息的同时忽略了其他的信息。虽说除非想表达的十分简单，否则全部传达是不现实的。虽说某种意义上，一切修辞手法都是“比喻”的变体。
倘若追问，旋斡原本避而不谈的决断就会被压倒性的一票篡改，CC的问题也是如此，这就是嵇甦谣的“伪神权柄”。但她决不想动用自己的特权…至少现在还比较克制。注意到试图避免强加意愿给对方的自己，她想：这或许也是旋斡想要暂时离开她的原因中不值一提的一个。
两人相谈甚欢，提及话题十分跳跃，上至假大空的，下至不方便写出来的。
谣：“现在在思考的我就是一台机器，而我还是想把繁重的工作交给其他机器。某种层面上看这种意识上传没太大意义，毕竟我们想要的本就不是人工智能，而是智能工人。人们何时才能注意到，黑人、白人、巨人、矮人、圣人、罪人、古人、后人、异乡人、野蛮人、小黄人、外星人…都有个共同的名字，人。或者说，智慧体，再换个别的名字也行。”
“换种语言就不是了。”
“不同文化对平等有不同的定义，理所当然的嘛。”
“那前面说的智能工人，或者说工具人，是其中之一吗？”
“你干脆定义一个‘不是人的人’，问我在不在其中。问就是属于其他人。”
“耐人寻味…”
“据说劳动是人的第一需要，这么看来，工具人才是人真正的定义。”
“他就喜欢把平庸的东西说得崇高，这所谓的劳动和享乐是一个东西。享乐是人的第一需要的说法看起来就符合直觉多了。”
“很少有人刚好对一般意义上的苦差事乐在其中，而这种苦差事往往很多，问题就来自苦差事与其处理者供求配置不平衡，生产力的提升对这种不平衡影响很大，但不能完全消除，而且带来新的不平衡。这恐怕是永远无法根除的。所以也只能在分配上做文章，至少希望对苦差事的付出有还能接受的回报。”
“假如乐园能让所有人享他们自己定义的乐，那么其中就不能有人以破坏乐园，或者说以让别人无法享乐为乐。在此之上，其教育体系还能完全消除新人产生这种矛盾需求的可能性。习惯了现存的这个不完美的世界的我只觉得那种世界是缺损的。”
“把你放逐出乐园真是太对了…说起来，我们是不是不可能有二人时光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
“我都能想到你要怎么用Zaphkiel了，肯定会把各种麻烦事丢给她吧，太过分了！”
“如果把我们看作同一人，就可以把她当作我对自己人格的补全，让我也能试着去做那些我曾不愿做的事…”
“变得更健全了，但也没什么好的。缺陷也是种萌点。”
“那就认为是两个人，主打一个灵活。”
她们或许已经忘了自己在街边长椅上，保持着靠着对方头的姿势近一小时了。
虽说对脖子不太友好，但确是足以令人不由地微笑的画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