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兄长出征后,整个沈府上下就有许多的工作落到了我这个老二的头上,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春耕劳作。
作为农业社会中的头等大事,春耕受到了极大的关注,上至龙椅上的那位,下到黎民百姓,没有人敢在这个关键的时间节点马虎。
哪怕我作为一个未来人,在经历了十几年的农业生产洗礼之后,也不可能不明白春耕的重要性。
之前我就已经和康叔他们一起分析了近期的天气情况,虽说关外不比中原,春天来的相对比较晚,但我们之前也说过,这个冬天比较暖和,所以今年的春天确实也不算特别晚。
大约在二月中旬,就已经到了惊蛰节气,即便是按照往年的时间计算,节气到了,自然也就要开始耕作了,那更不必说今年还有个温暖的春天。
古语说,瑞雪兆丰年,可事实上那都是形容关内的,因为关内种的大多都是冬小麦,在前一年种下之后,越过冬季才好在新一年茁壮成长。
然而,这句俗语在关外是不适用的,因为我们这里种的都是春小麦,开春越早,越温暖,对于我们来说,越是好事。
惊蛰刚过,我便领着一众农夫下了田地,这些农夫中,有的是我们从各地雇佣来帮忙的,有的则是本来就附庸于我们沈家的,虽然作为一个社会主义的穿越者,我很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地主阶级的人,但没办法,事实就是如此,作为贵族世家的沈家,毫无疑问就属于地主老财的范畴。
我不确定沈家究竟有多少亩田地,一来是我之前一直不关心这些,二来也是由于冶炼厂近年来给家里提供了不少新式的农具,很多本来是荒原的土地,如今都被开垦出来来,农田的保有量也越来越高,别说是我,就连我身边那位比较关注家中事务的康叔,都未必知道沈家现在有几亩田地。
反正,现在我就手持锄头,站在一片平原田地上,向着四周放眼望去,视界内几乎全部的土地都属于沈家,或者是沈家下辖的附庸农户。
“二哥,你在看什么?”我的三弟沈平此时正坐在田埂上看着我,同时问了一声。
之前我和三弟的关系一直不是特别好,所以他很少叫我哥,甚至有的时候在外头还直呼我为沈二郎,不过,自从这次春耕开始之后,他对我的态度好像就发生了些许转变,至少他不会再直呼我的名讳或是表现得很傲慢,让我无法与他交流了。
“倒也没看什么,就是挺挺腰杆,舒缓舒缓筋骨,毕竟弓着腰的时间久了,也是非常累的,也得休息休息。”我笑了笑,解释了一下。
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就是拿着锄头给田块松土,经过一个秋冬受到温度变化影响,土壤板结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如果不进行土壤疏松,直接把麦种种下去,很可能就会因为空气不流通,或者其他种种原因,导致麦种无法正常发芽,影响产量。
这些理论当然不是我自己带过来的,而是在来到了这一世之后慢慢学习的,前几年厂里的耕休期,我都会关注有条件的工匠们下地耕种的过程,并且向他们请教不同农作物种植的耕作方式。
今年我虽然将厂中的耕作事宜交由康叔他们去打理,但沈家这边的田地,却需要我亲自组织耕作了,自然而然的,我早些年学习的小麦耕作经验也就派上了用场。
“二哥,你何必这么劳神费力,明明这些耕作之事交由下人打理就好了,怎么非得亲自上阵?”似乎对于我亲自耕种,沈平有些不太能理解下。
为此,我扔下了锄头,向着西南方稍微躬身,随后才郑重的看向他:“春耕时节,天子都要亲自耕田,朝廷重臣都要赶牛犁地,而你却问我何必劳神费力?”
我当然对这朝天子没有什么敬重可言,在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我想关心,愿意关心的只有我的父母兄弟,还有和我一起创业的工匠们。
之所以会这么做,只是想借这未曾谋面的天子,告诫三弟农耕的重要性。
中华是个人口大国,如今的神州炎朝也同样如此,在没有什么杂交水稻,高产小麦的情况之下,想要养活这么多的人口,农业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我对三弟这么说,已经不是针对什么关外的私塾这么简单了,他看不清农业的重要性,这在如今这个时代本来就算是一个致命的缺陷。
作为兄长,哪怕有些不受这三弟的待见,我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教育他,让他对农业生产提起足够的重视。
“平弟知错了!”三弟听了我这话之后,竟躬身说道。
三弟罕见的没有出言反驳我,而是躬身认错,这反倒让我有些意外。
“三弟不必如此,二哥知道自己不受你待见,也不好责备你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一个道理,不要道听途说,更不能以讹传讹,捕风捉影……”我摇了摇头,随后如是说道。
结果,我的话还没说完,小妹就跑了过来,看着田埂上的三弟,又看了看我,不由得笑道:“二哥,我老早就想看看你拿那些大道理教育三哥了,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你居然不叫我旁观?”
看到我这个嘴替小妹兴致勃勃的样子,我倒是想上去撬开她的脑袋瓜子,看看她这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不过我也是懒得放下锄头然后在回到田埂上了,也就没有这么做,而是笑着让她别瞎说,我也就是在父兄都不在家的时候,才会稍微代替他们说上两句,平时我哪会教育他呢?
由于小妹在对待我和三弟的这种并不亲近的关系时,始终都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因此她倒是挺喜欢看到我拿出一个兄长的样子来教育一下她这个三哥的。
“二哥说得对,三哥,你就是被那些私塾先生洗脑了,要我说,你真想学那些知识,还不如向二哥学学,别听那些坏家伙说什么我二哥不学无术,他们就是嫉妒二哥的才华!”小妹昂起了脑袋,似乎觉得私塾先生对我的态度,就是那些人局限性的一种体现。
听到小妹的这番话,我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嘴上也一句话都没说,但在我心里可是乐呵呵的,我就是喜欢小妹这种顶级嘴替,关键是在小妹的面前,三弟就算想要反驳什么,也有很多顾虑的,绝大多数的情况下只能自己憋着。
“这……”果不其然,我这三弟很快就又一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见状,我便示意小妹不要再说下去了,这种事情就应该让三弟自己想明白,要是有人在旁边说多了,很可能还会起到反作用。
小妹果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最后补了一句,建议三弟在有时间的时候,去我的冶炼厂里参观参观,如果还愿意看看我写的科技随笔,那就更好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都没有再多说什么,我重新挥起了锄头,继续翻松脚下的土地,而小妹则又不知道是跑去了哪里。
三弟依旧站在田埂上,看着我一锄一锄地翻动这片土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约莫过去了半个时辰,我脚下的这两亩田地总算都被我用锄头翻松了,我便回到了田埂上,放下了锄头,席地而坐休息了一阵。
没过多久,小妹就兴冲冲的跑向了我们,双手放在身后,似乎藏着了什么东西。
我见她跑得很快,担心她在田埂上摔倒了,笑着让她跑慢点,慢慢来,不要心急。
她很快便笑盈盈地坐在了我和三弟之间,随后将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向我们展示她带来的小东西。
“噔噔!三哥,你看看,这些都是什么?”小妹笑了笑,向三弟问道。
我看得出来,小妹手中拿着的是没有脱穗的干枯谷穗和一棵暗黄色的,同样干枯了的狗尾草,这让我忍不住的笑了出来,总感觉这样的剧情似乎在哪里见过。
其实干枯之后的谷穗和狗尾草还是很好分辨的,毕竟谷穗上的颗粒比较明显,但狗尾草上面就没有类似的颗粒,真要玩这种分辨谷穗和狗尾草的“游戏”,还是得在这两者青黄不接的时候,才不容易区分。
“一个是谷子,一个是狗尾草……这个我还是分得出来的。”三弟有些无奈地看着小妹,稍后又看向了我,轻叹一声之后才说道。
发现自己的三哥没有掉进坑里,小妹居然表现出了几分沮丧,过了好一会她才抬起头来看向我,竟有几分寻求安慰的意思。
“说明,你三哥至少还没到不分五谷的程度,这不是很好吗!”我微微一笑,摸了摸小妹的脑袋,随后又看向了三弟。
我并不希望他对我上次给那些私塾先生的评价耿耿于怀,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绝对不是什么正面评价,只是我更希望他能知道,我们两人是亲兄弟,如果被外人依靠三言两语就疏离了关系,那可真是一件非常悲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