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耕作结束之后,我们骑着马准备返回沈府,三弟始终默不出声,而小妹则是一直在他旁边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
不一会,有个中年人拍马赶上了我,随后行了个马上的礼节,接着便向我通报道:“二爷,到今天为止,咱家要新垦的荒地全都开出来了,近期就可以落种子。”
此人被家里人呼作齐叔,比我父亲小上两岁,却担当了沈家总管的重任,不过我一直和他没有太多的交集。
虽然在沈家的众佣人里地位最高的是他这个大总管,可我还是和康叔最亲近,我俩的关系不说亲如父子,但也有个七八成的亲密,康叔不说从小把我带大,因为我足够成熟,但确实是从一开始就在我的身边照应我。
几乎家中和我有关系的事情,全部都是由康叔操办,如果说齐叔是沈家的总管,康叔就是我手下的总管,当然了,我并不习惯将总管这种名号安在康叔的头上,我更喜欢叫他助手。
重新说回齐叔吧,事实上康叔对齐叔的的评价不算高,总说他不够成熟,很多时候做的不说最好的决策,或许是因为他自己比齐叔还要年长一岁,所以才会带着看年轻人的那种眼光去评价对方。
不过,我自己一直不是什么偏听偏信的人,我看人的时候,更多的都是观察实际情况,不会因为某人的三两句话,就给任何人拍板定性。
因此,我并不认为齐叔真如康叔所评价的那样,我觉得他们两个人在自己所在的这个位置上做得都很不错,自然我对他们都还算尊敬。
“好,既然耕地都开垦出来了,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就按照原来的计划播种吧!近期会有雨的,直接播种下去,雨水就会滋润土地,让麦子发芽的。”我接上了刚才齐叔的话,随后简单的表达了我的观点。
我们永安路的土地都是优质的黑土,土质本身就比较疏松,除了冬季会因为温差导致土壤板结之外,一般的雨水并不会对土质产太多影响。
在这种优质的土壤条件下,基本上只要按时播种,然后在半月内有少量的雨水,就可以正常发芽,因此我们在农耕时并不会过分追求到底是雨前落种还是雨后落种。
齐叔也知道我并不会干预他们本来就预设好的种植计划,因此很快就表示自己马上就会安排下去,然后说什么让我放心之类的话。
他并没有与我们同行,在说完这些话之后,他很快就拍马向前赶去了,似乎是还有其他的事情。
“二哥,你还会看天相么?”刚刚听我说完这番话之后的三弟似乎是对此感到了些许好奇,忍不住地问了一声。
难得这段时间三弟对我态度那么好,我当然非常愿意与他分享自己的观点,借此改变他对我的印象,不说让我俩之间的关系回暖,至少希望兄弟之间不要像过去那么争锋相对。
“看天相倒不至于,经验之谈罢了。本来初春雨水就多,而关外节气推迟也是正常现象,你看那本该下雨的雨水节气,都过了半月,却一直没下过什么雨。今年春天温暖,也没有大旱的迹象,雨水虽然推迟,但也推迟不了一个月,因此我才会说很快就会有雨了。”我笑着解释了一下,而三弟在听了之后便是连连点头。
这些知识我之前其实也不太了解,但在来到这一世之后,我却看了不少农书,因此知道一点节气理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是。
甚至由于我会结合现代社会通过科技得出的一些结论,来分析我们永安路的天气和气候,这使得在这个年代的人看来,我看天相是看得非常准的。
当然了,事实上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了解历法节气,只是我不敢确定的事情从来不会随口胡诌,因此说的基本也都是正确结论,久而久之,他们也会觉得我不管说的是什么,应该都是正确的,但其实只是不正确的我没说而已。
“所以说,三哥,你就应该多了解二哥一些,没事别和二哥唱反调,更别听那些私塾先生在背后编排二哥!你看,二哥懂农学,懂历法,还懂纺织,懂冶铁!你也不是没脑子,现在还觉得二哥是什么不学无术,不务正业的人么?”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我的终极嘴替小妹又又出马了,她向着三弟接连强调我的优点,直接就把三弟给干沉默了。
如果三弟再比小妹大上两岁,或者说小妹不是父母手心里那颗明珠的话,我想小妹是不敢这么给我当嘴替的,但是实际情况就是,小妹备受宠爱,然后两人年龄相近,说什么都只像是在开孩童之间的玩笑,因此小妹有时候也会对三弟表现得很无礼。
又因为小妹一直都很偏向我,在我和三弟之间,她简直就是我的无敌嘴替。
不过,让我有些没想到的是,小妹在吐槽了三弟之后,很快又把目光转向了我,她似乎在我处理兄弟关系这一问题上,也有着许多的不满。
“哎!二哥,你也是,我相信你肯定有一百种方法,让三哥摆脱对你偏见,为什么你就是不和他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呢?”小妹瞪了我一眼,有些无奈的长叹了一声。
对于这话,我能解释什么呢,我总不能说,哎呀明明是你三哥不愿我和谈心吧!而且有你这个无敌嘴替,我为什么要劳心伤神呢?
这的确是我心中的想法,但我确实没有这么说,只是笑了笑不说话,骑着乌骓晃晃着向前行进,时不时看上三弟一眼。
过了好一会,小妹又凑到我身边笑了笑,向我说道:“二哥,改天有机会,我带着三哥去你的铁厂看看,让他长长见识,你应该没意见吧!”
我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只是告诉她现在厂里也要耕作,如果她真想带着三弟去看冶铁,那估计要等耕休期过后,才能看到那幅对她来说极为壮观的景象了。
小妹对此表示完全没有问题,而我则依旧是时不时看向身后的三弟,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露出微笑。
大约一刻钟之后,我们便回到了官道上,然后继续向永安北府的方向行进。
官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不算少,绝大多数都是自己种田的农民,或者是给世家大族,说白了就是地主老财帮工的雇农或佃户。
在官道上走了没一会,就有另一批像是我们一样,骑着马匹衣着比较讲究的人,和我们的行进队伍汇做了一处。
当然了,像我们一样衣着讲究是针对三弟和小妹的,我倒是穿得很朴素,和那些帮工的人其实没什么区别,只是素布上没有那么多的补丁罢了,毕竟一开始我就打算自己下地的。
“沈二公子,沈三公子,沈小姐!”在和我们沈家的人马汇做一处之后,他们家领头的,看上去也是个公子之类的人物,主动向我作揖,算是打招呼。
我当然是带着三弟和小妹一起向他回礼,这算是表现我们的家教,在外头可不能让他说我们没有礼数。
“二公子衣着如此朴素,想必是亲自下地耕作了,公子真乃吾辈楷模,苏兴甘拜下风。”那个公子又对我做了个揖,笑着说道。
苏兴我是认得的,虽然我基本上很少参与那些世家大族,所谓名门之间的交际,但苏兴对我来说是特例,我们不算朋友,但是却相互认识,因为他就比我晚出生了半个月,同样也是他们苏家的二公子,而且非常凑巧的是,据说他也对那些私塾有偏见,所以我认得他。
“苏二公子别开玩笑了,沈某只是替父兄监守家业而已,父兄戍守边关,无法亲耕于田野,作为小弟,某只是代父兄耕种罢了。”我很客气的回了一句,然后向着大概是定北关的方向做了个揖,以此表现我是尊重父兄所以才这么做的。
“沈兄言重了,世人皆知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乃是人生活的根本,只有那些不识五谷的蠢物,才会将耕植看之要低一头。沈兄此为不必说替父兄耕种,如此重要之事,自己做就是自己做,何必要将功绩安于父兄身上?”苏兴微微一笑,直言道。
小妹听到他这么一说,也不由得发出了嗤笑,说道:“原来苏二哥也和我二哥一样,对那些五谷不分的家伙又很大的意见啊!”
这话,让我看向了苏兴,而苏兴这时居然也看向了我,我二人相视一笑,随后便都扯开了嗓子,放声大笑起来。
“那些家伙,但凡有沈兄的三分本事,我也会敬他们几分,可是关外的私塾,全是些挂羊头卖狗肉的迂腐之徒,说什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其实只会讲那些落后的经史,不懂得向前看。早晚有一日,他们都得死在那无用的经书之下!”苏兴对于那些“先生”的意见似乎比我还大,这话说起来甚至比我之前说得还不中听。
他所说的内容我并没有回应,不过这确实让我对苏兴的了解又进了一步,不得不说在思想文化发展高度受限的当下,苏兴的言行已经配称得上是个进步之士了。
回到城中之后,我们三人与苏兴相互行礼道别,除了三弟似乎有些失了兴致之外,我和小妹心情还是比较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