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什么才疏学浅,无法解释之类的话,赵勉应该是没有相信的,但是他并没有勉强我,确实,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要强买强卖,逼我乖乖就范,这让我有机会喘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既然你也是实话实说了,我也没法强求你和我合作,不然显得我做生意都用强的,不讲道德……”赵勉低下头来思考了一番,如是说道。
紧接着,他又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的看着我,正色道:“虽说很遗憾,没办法直接带走配方,然后用在生产之中,但赵某还是保留几分希冀,若是沈兄弟哪日需要商家帮忙,谋求在京城或中原大地发展这九彩缎的产业,还是希望沈兄弟第一时间能想到鄙人。”
说着,他便准备起身,似乎是觉得这档子生意应该是谈不成了,所以就没有再坚持下去了,面带三分遗憾的看着我,轻叹了一口气。
见状,我又是做了个揖,本来我就有在京城寻求代理商的意愿,现在赵勉都找上门来了,我也不打算放他走了,让他帮我好好带货。
于是乎我当即说道:“赵大人且慢,沈某也没说不与赵大人合作,毕竟永安北府相距京城千里,小人只是个手艺人,这次九彩缎能入了大人的法眼,也只是运气好罢了。倘若赵大人想与沈某合作,沈某愿意让些利润,让大人替小人在京城贩售这九彩缎,大人意下如何?”
“此话当真?”听到我这么说之后,赵勉本来有些低落的情绪,又顿时大放异彩了。
我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让下人给我备了纸笔,随后说道:“大人莫要心急,待小人先将这配方写出来,交予大人查看,大人先给这配方估个价,这样才好谈价格。咱合作就讲究个流程通透,小人肯定不敢让大人吃亏的。”
赵勉听我这样说之后,也知道我确实有要和他进行合作的意愿,毕竟我都说了要把配方拿出来了,如果不合作,我没必要把配方展示给他看。
由于之前我说的一些东西都被这家伙给看穿了,使得我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好的机会和他敲竹杠,现在终于到了写配方这个环节,我要是还不做点什么手脚,我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了,我毕竟是个系统学过材料化学的人,想在在这种配方上投机取巧,那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就像碳酸钙在现实世界中,有诸如石灰石,大理石,方解石等一众原料,磷也有红磷白磷等不同的表现形式一样。
我能将很多本来很便宜的化学原料,用另一种高价值的原料替换,反正我的生产工序大部分都需要经过高温煅烧,最后得到的产物都是相近的,只不过含量不完全相同而已,但这不要紧,毕竟除杂之后参与化学反应的效果都是一样的。
另外我还在原料中故意写了很多只有在关外才有的矿石,有些矿石其实压根就没有实际作用,在煅烧之后的产物直接就和杂质一起废弃了,但我可以借此突出这份配方的染料只有在关外才能的生产,而且也解释了为什么产量这么低。
在我写下第一份染料的配方之后,赵勉就已经惊呆了,因为我上面写的原料,如果要造出成品,利润也是极低的。
之前我有说过,一匹九彩缎净利润有四五两白银,这是我们按照最便宜的原料调制出来的染料成品,对成品布进行染色之后,再出售的净利润。
可是现在,我写的这份高价染色原料的配方,如果还是像我之前那样,买现成的丝绢绸缎,再染色之后销售,那净利润可能只有一二百文银钱,这是接近十倍的差价。
本就昂贵的丝绸产品才有这么点利润,完全就不是一般的商人能够接受的,他们早就习惯一匹绸缎赚上个一两银子的高价销售模式,像我这种薄利但是又无法多销的买卖,他们根本就不会干。
赵勉是个商人,很多高价原料在他看过之后就能明白其价值,因此不用我多说,他就已经觉得自己明白了为什么这九彩缎相比普通的绸缎溢价这么严重,而且产量如此稀缺。
甚至,我都不需要继续解释,他自己也能明白,为什么我最终愿意把配方拿出来,也不怕他拿去抄袭,都赚不到钱,谁会花心思抄袭?
对于他们来说,针对这种低产量高成本利润也不太稳定的奢侈品,做代理商赚差价比做实业舒服多了,反正他们也不怎么看重下人的命,自己躺在家里,让下人替他们跑商,自己只需要有事没事查查账本,就能舒舒服服赚钱。
我感谢他自己就做了这么多臆想,省得我费口舌解释了。
“是赵某过于自大了,看沈兄弟这份染色配方,这根本就不是可以量产的,是赵某见识短浅了,这完全不可能量产啊!”赵勉很快就发出了一声感叹。
我们双方都沉默了好一会,我这才解释道:“赵大人既然是在京城听说过我这九彩缎,想必知道有一段时间,我们这九彩缎被人痛骂吧!”
当时是这样的,一开始我这边带着九彩缎去京城销售的人,按照我的要求没有给九彩缎定价,而是让其随着市场变化,价格也自由变动。
就是在那个时候,九彩缎的价格一度逼近金价,甚至还有超越的态势,然后我们就被京城的大人们给臭骂了,所以我才会逐步平衡销量与售价,将最终的均价稳定在了七两白银。
现在,我就借着这个机会,算是向赵勉申冤,表示自己当时有多惨,还说什么被人刻意压价,导致自己确实赚不到什么利润。
那时候我调控价格本来就是暗箱操作,赵勉就算主动调查了此事,由于他不了解实际配方,也不敢轻易确定成本,所以压根就想不到背后是我这个卖家主动调价格。
因此,我现在就借着当初的操作,配合着刚刚写出来的高价配方,把眼前的赵勉给彻底唬住了。
在我写完了所有的配方之后,我看向了赵勉,故意非常认真地说道:“赵大人,现在我们可以开诚布公的谈生意了,但愿大人不会因为九彩缎利薄……”
“按沈兄弟这个配方,七两的定价太低了一些,在下都为沈兄弟感到不值,不如这样京城地区的销售由我全权把控,运输和五成的材料成本由我来承担,经营风险我也包了,利润我们五五分账,沈兄弟觉得这样如何?”赵勉真是个精明的商人,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就想到了一个非常优质的解决方案。
不得不说,他这个解决方案我举双手双脚赞同,一来不用我承担经营风险,二来运输成本直接与我无关了,甚至在材料方面我还能坑他一笔,简直完美,这样仔细算一下我才是躺着赚钱的那个人。
当然了,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我可不能这么说,我装作有些焦虑,随后说道:“赵大人此举皆是为小人着想,小人当然感激不尽……不过哪怕大人愿意出资帮助沈某,沈某也没办法保证这产量啊!如此利薄,我也担心这买卖做不长久。”
“不要紧,你每年能出多少,就出多少,全卖给我,我来帮你搞定京城的销路,到时候我让这九彩缎重回巅峰,大家都不会少赚!”赵勉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
我知道,这家伙已经开始做他的春秋大梦了,不过这样也好,他越是臆想,越容易放松警惕,我薅他的羊毛时,也才会更加简单。
“如果我将纺织业全力生产九彩缎,最多可以产出四千匹,您也知道,这材料不是好找的,而且我还需要时间收购成品丝绢,至少下半年才能出成品。”我思考了一番之后,非常认真的回答道。
这个我倒没有坑他,毕竟我需要收购成品丝绢,为了保证收购回来的丝绢质量,让成品达到我们之前那些产品的质量,那肯定要收购秋蚕出的丝绢,因此上半年肯定没有太多产出。
“这个完全没问题,赵某可以等着,如果沈兄弟愿意合作,我们现在就可以签书契。”这家伙也是直接,当场就从袖口里拿出了一锭金子,看上去也有十几两,直接压在桌面上,随后接着说道:“赵某现在就可以付定金,沈兄弟意下如何?”
见状,我连忙推辞,这所谓的定金我可一分钱都不敢收,连忙说道:“赵大人此言差矣,既然赵大人信得过我,那小人当然也能信得过您,这定金我可不能收,若是大人与我们合作,只要十月写封书信,差人来这永安北府找沈某,沈某定然将成品奉上,不会让大人您失望的。”
在一番谦让之后,赵勉这家伙终于把那锭金子给收回去了,我也算是松了口气。
我们没有立刻签下这份商业合同,而是就着染料成品的交易继续详谈,毕竟赵勉此行可不只是为了拿着染料去染绸缎,他本身也是为了这配方,或者说是为了配方的成品而来的。
上次元宵节,我带了一部分染料成品回家给父兄做花灯,我见状干脆让齐叔把这批染料拿了出来,半卖半送的给了赵勉,赵勉本来就信了我的话,现在看到成品之后直接就笃定了我们的合作没有问题。
最后,在我和齐叔的好生招待之下,赵勉终于离开了沈府,而我也瘫坐在椅子上,长长的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