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家的时候,璃儿还在熟睡之中,我并没有打扰她,而是写了一封短短的家书,随后便骑着披上战甲的乌骓离开了。
就和我预料的一样,我刚刚回到军营,稍作一番整顿便已经准备集体开拔了。
秋戍的规模和春戍完全不一样,当初春天的时候,永安北府还搞了个什么出征仪式之类的活动,然而这一次虽然什么欢送的仪式都没有,但却可以发现,整个永安北府的军营在我们离开之后便空无一人了。
说实话,哪怕和一群身披铁甲的兄弟们走在一起,我的心情也是有些沉重的,就像我之前和璃儿说的那样,秋天的战争是难免激烈的,而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谁都不敢说能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哪怕是我也不可能,要是能保证绝对安全,那就不是战场而是过家家了。
当我们一行骑兵骑着高大的马匹走出了永安北府的城门,我就难免要去思考,当我们下一次再通过这道门洞的时候,我们现在的这帮子兄弟,还会剩下多少?
如果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当然希望大家一个都不少的回来,但是这是战争,它的性质就决定了不可能做到完全没有任何伤亡,而既然会有伤亡,那或许落到谁的身上都不奇怪吧!
我记得当初自己在和璃儿讨论征战疆场的事情之时,我还抱着一种自己的武艺已经足够强劲的心态,想着就算再怎么遭遇到激烈的战斗,凭借自己的手段也绝对足以自保了,但是当我真的准备踏上战场的时候,我觉得这样的心态压根就不足以让我的内心趋于平静。
说实话,我还是有些忧虑的,我倒不是怕死,毕竟就像我说的,我的手段是绝对足以自保了,但是我还是难免会感到惊恐,我担心的是或许在经历了某场激烈的战争之后,现在就在我身边和我一起骑着马的某个兄弟就彻底的不在了。
作为这支骑兵队中足以担当领导者的我,或许并不会倒霉到因为这一两场战斗而丧命疆场,但是在我能保护得了自己的前提下,我其实根本没有办法做到护着自己手下的所有兄弟。
“二爷,你在想些什么?”正当我在思考着的时候,身旁的一个声音突然就将我从思绪之中拉了回来。
我身旁的这位叫虎头的兄弟是个在营中和我一起睡大通铺的年轻人,我的右手边睡得就是他,他今年虚岁才十五,甚至还要比我小上一岁。
事实上,这个年纪便投身军营在这个年代并不罕见,但我依旧不得不感慨,他还是太年轻了一些,我尚且因为自己有着一身不错的武艺,可以在战斗中实现自保,但是他们这些年纪可能比我还小的年轻人呢?
说实话,我不太敢思考下去了!
“没在想什么,对了,我说过了,不用叫我二爷的,我既然决定和你们住在一块,那就是想要把你们都当成兄弟的。”我笑了笑,看向了一旁的青年。
不过,在我这话刚说完的时候,身旁就有另外一个军士看向了我,他正色道:“话不是这么说的,二爷是给了我们饭吃的,你把我们当兄弟,那是抬举我们了,我们要是把你当兄弟,那可就是不敬了。是不是,兄弟们?”
这个名叫刘成的军士年纪与我的兄长相仿,不过他和我一样出生在冬季,想来是比兄长小上几个月的,但这并不影响他比我大上几岁。
他平日里就是睡在我左手边的,我一开始刚刚进军营的时候,他大概是看我长得有些白净,还三番五次的挑衅我,结果被我一枪挑飞之后,对我的态度就完全不一样了。
后来,当他得知我是沈宁的时候,那感觉又不一样了,我似乎是成了他眼中只能仰视的存在,他对我一直都是恭恭敬敬的。
可我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我费心去融入他们,不是想让他们把我当成二爷的,但没有办法,就像他自己说的,我是给了他们饭吃的,我可以抬举他们,但他们却绝对不敢对我不敬,这还就是那食君禄的道理。
在刘成的一声嚷嚷之后,整支小队中都传来了赞同的回应,这支小队本来就是隶属于如今的沈家军旗下,他们知道自己吃的是沈家饭,因此他们都非常自然的对我表示了尊敬。
事实上,我也有问过像刘成,虎头之类的和我比较亲近的军士,我问他们的问题很简单,那就是为什么会来当兵!
如果是在上一世,这样的答案可能五花八门,但是最后都会汇成一句话,为国效力。
可在听到了我的这个疑问之后,这些沈家军的士兵都面面相觑,给了我一个非常单纯的回答,要吃饭,家里的田地不够养活他们,他们想要生存就要自己找饭吃,而这个时代门槛最低的填饱肚子的工作,就是加入边军。
虽说这个答案早就在我的预料之中,但是当我听到他们这样的回复时,我还是难免发出了几分感慨。
是啊,这个年代的人哪有那么多小心思,他们的想法就是吃饱饭,然后尽可能的活下去,能在军中挣得一点功名是好事,挣不到对于他们来说也大差不差,反正除了活下去之外就没有别的目的了。
短暂的几声喧哗之后,我身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这毕竟是在行军的途中,在行军的途中保持安静是我们必须要遵守的规定,他们知道我作为整支骑兵队伍的领导者,在这样的情况下并不会对他们进行惩罚,但是这毕竟是军中的规定,他们可不会故意去违背。
我所在的队伍毕竟是一支骑兵部队,这行军的速度还是可以得到保障的,我们大清早的就从永安北府出发,在兄长全速前进的号令下,在下午天黑之前,我们就来到了定北关的关城之下。
定北关作为一座抵御柔然人的关隘,显然城墙什么的都要比北府的府城城墙要高大得多,两侧城墙都绵延数里与附近的山峦相接,将南侧的炎朝土地与北部的柔然草原隔绝开。
说实话我在看到这座关城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柔然人凭什么来侵略我们啊!他们的骑兵根本无法飞跃这高大的城墙,他们怎么可能袭扰到我们身后的永安路呢?
当然了,事实肯定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的,要是仅凭着一座关隘就能彻底抵御柔然人的话,那我们就没有费心组建骑兵的必要了,城门一关全力防守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了。
据说这定北关修建在了柔然人与炎朝交流的咽喉要道上,也就是说,这里确实是南北交通的唯一的大通道,但却不可能是唯一的途径。
在大多数情况下,柔然人强攻定北关,更多的时候就是为了给其他劫掠的小队争取时间,让那些从小道绕过定北关的骑兵队得以入侵,而我们永安路边军骑兵的任务,就是以定北关为中心,向东西南三个方向扩散,以求阻止柔然人的劫掠。
兄长带着我们的骑兵部队进入了定北关的关城之内,而我身边很多军士显然也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了,他们在进入了关城之后,就迅速的找到了定北关的骑兵营房,快速的安顿了下来,而我和几个第一次来到定北关的新人则是跟着刘成熟记了军帐、马厩、营房、粮仓、随军郎中等各处设施的相对位置,以便能在需要的第一时间找到这些地方。
经过了大半个月的调教之后,我的乌骓已经可以和那些马匹老老实实的住在军营中的马厩里了,说实话,军营里面的马匹各个都是老气横秋的模样,和家中的那些马匹根本就不是一类性格的,乌骓在家中的时候,若是强求它和普通的马匹为伍,它肯定要闹脾气,但是在进了军营之后,就算把它圈养在马厩里,它也是没有一点情绪。
我将这家伙送到马厩里之后,给它喂了点草料,稍加安抚之后就离开了,它完全没有拦着我的意思,倒是我有些舍不得走,走出去几步之后,还时不时的会回过头来看它一眼。
回到营房里的时候,那些老兵已经分好了休息的床位,依旧是大通铺,我左右两边依旧是刘成和虎头。
我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两本兵书,将其中一本放在了床头,手上捧着另外一本开始漫无目的的阅读起来。
事实上,我并不指望自己能在战争中运用到这些兵书中讲解的战法,我看这些书只是为了消遣,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纸上谈兵的说法。
天色很快就暗淡了下来,营房中仅仅只有一盏用于照明的马灯,自然不足以支持我继续阅读,而身边的兄弟们都陆陆续续地准备休息了,我也就把书籍都收纳了起来。
我并没有立刻就睡下去,而是在心中进行构思,思考自己在未来的这段时间应该怎么度过。
定北关的关城不像永安北府里的兵营,这里除了兵营马厩之类的基础设施之外,并没有什么用以训练的校场,因此也没有日常的训练。
对于步兵来说,每天就是昼夜轮班,在关城上值守,而对于我们骑兵来说可能稍微悠闲一些,没有轮班值守的安排,但却也是全天候待命,一旦有柔然人入侵的消息,我们就要立刻出兵,前去与入侵劫掠的柔然人接战。
我思考的目的,就是为了确定自己在没有战事的这段时间里应该做些什么,不可能因为真的时刻待命,就只等待着命令,如果什么都不做,那样是会把时间都荒废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