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日过后,有条件的人家开始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整个永安北府的年味就显得越来越浓了。
我们沈家也是一样的,在父母的授意下,家里开始挂起了红灯笼,在这个即将到来的年节给家里增添几分喜气。
这一整个腊月对于绝大多数的普通人家来说都算是个闲暇的月份。
四处奔波做生意的客商基本上在这个月就回归故里,准备和家人一起过年,通常不会轻易的往外跑了。
普通的农户就更是如此了,在八九月份之后,基本上就进入了农闲的时期,入冬之前或许还有少数人能种些其他的作物,但是冬月的大雪过后,也就不会再有什么农事了。
关外又不种冬小麦,不像关内的人还有瑞雪兆丰年这一说。
既然大家都闲下来了,走亲访友就变成了闲暇时的常态。
沈家隔三岔五就有人来拜访,我们沈家其实也是从关内迁出来的,因此真要说什么熟识的亲戚,其实倒是没有多少,不过来和父亲兄长“交流感情”的朋友却也是不在少数。
毕竟虽然父亲在整个炎朝算不上身居高位,但在我们永安路好歹是个敕封的侯爵,作为永安路的土皇帝,来拜访他和兄长的人打着怎么样的心思我不予置评,但是无论怎么说,因此而来的访客绝对不会少。
相比较之下,我的院子就显得很清闲,现在常住在铁甲城那边的康叔平日里都不会来我这里,除了时不时来找我通报一些事项的手下人之外,绝大多数时候偌大的院子就只有四个人外加一匹马。
不过,让我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正当我以为整个永安北府应该不会有什么人闲得无聊来拜访我的时候,居然还真的有人找上门来了,甚至还给我带了一些礼物。
来者正是与我们合作,贩售了大批生绢的李家。
说实话,我和李家的人辈分关系比较奇怪,按理来说,我和李家的子女,比如李彬,李霜他们应该是同辈,见到了李家家主李绶我要叫一声伯父,以表尊敬。
可是,就目前李家的情况,他们的产业在某种程度上需要依靠我们发展,我没有说他们必须要依靠我,他们生产的丝绢品质很好,就算不经过我制成九彩缎的款式,售价也绝对不会低,但是现在的实际情况确实是他们在依靠我,才能将自己的产品推到中原去。
在经商的这个角度来说,我和李家家主又算是合作伙伴,我的才能确实也得到了对方的认可,另外在某种意义上我还是个四十多岁的老登,在一些情况下我甚至比我父亲和李家家主之类的所谓长者还要成熟,这又使得我和那位家主的关系拉的比较近,没有那么多因为辈分差距而带来的隔阂感,反而是更像普通朋友。
这样一来二去之下,我和李家家主倒是有种平辈论交的感觉,因此我和李家这些人的辈分关系简直就是各论各的。
按照辈分来说,李家的家主李绶来到沈家拜访,似乎应该是先去拜访我的父亲沈铭。
可不得不说的是,哪怕李家在边军中也有出资,但他们和我的父亲兄长并不算合得来,属于李家养活的那部分边军士卒就像是我之前说过的,我父亲振臂一呼他们也不会在意的那部分人。
因此在李家人来访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和我的父亲打招呼,就直接提着礼物来到了我的院子里,说实话对此我还是感到有些尴尬的。
不过这样的感觉也只是一时之间的,毕竟他们同我父亲的关系并没有像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那样友好,我父亲不一定待见他们,他们估计也不打算热脸贴冷屁股。
正如我所预想的那样,李家此行是向我解决了他们生绢销路一事来道谢的,既然人家是来道谢的,那我自然不可能给别人什么脸色,就大大方方的将他们迎进了我的院子。
相较于整个沈府,或者是李家的李府,我自己这个院子就显得比较寒碜了,一处院子一间居室两间厢房一个马厩,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家财万贯的有钱人。
由于我这院子里平时就住四个人,桌椅茶具之类的东西大概也就仅够我们自己使用,在李家一行人进了我的院子之后,我们的桌椅茶具等物件,都还是临时从别处搬过来的。
好在我这个人就是主打一个脸皮厚,李家的人都不尴尬,我有什么好尴尬的?
李家家主刚刚落座,便满脸笑意地看向我,笑道:“老夫对沈二公子不甚了解,虽然知道二公子才学过人,营商也是一把好手,但还是第一次知道二公子住在这样一个院子里,也难怪二公子能作出那番隐逸之诗了。”
“李伯父见笑了,我在家里基本不用下人,生活上的事情绝大多是时候是我和璃儿亲力亲为,早年间家父分配给我使唤的下人我都差遣去别处做生意了,因此也就没有这么多的准备,还请伯父见谅。”我笑了笑,向李家家主解释了自己的生活习惯,并表达了招待不周的歉意。
“见谅什么的说不上,我倒是还挺欣赏二公子的生活方式的。像我家彬儿,平日里都是使唤下人使唤惯了,我若是把他的下人都裁撤了,还不知道他会过得怎么样呢!”李家家主小品一口我刚给他沏的茶,笑着看向了身旁的李彬。
说实话,他突然这么一说,我还是有些替李彬感到尴尬的,要是我爸当着别人家的孩子的面,在对方和我同辈的情况下说我的不好,我是会感到非常无语的。
只能说,李家家主确实把我给当成了平辈,或者是至少关系没有那么多的隔阂,所以才会当着自家长子的面和我说这些。
不过,当我看向李彬之后,发现自己好像白替他尴尬了,似乎他对父亲的这番教诲还是非常认同的,至少在李家家主把我当作“别人家的孩子”与他这个自家孩子做对比的时候,他不仅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议,反而还一脸钦佩的看着我。
当然了,我还是主动的替他说了几句,表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习惯,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只要这种习惯不危害到其他的人,其实都没有什么对错可言,我的习惯是一个人独立生活慢慢养成的,这种事情没必要刻意向我学习。
再者说了,我和李彬的家庭地位也不一样,李彬是嫡长子,以后是要继承他们李家家业的,而我只是个老二,未来有极大概率要和兄长分家,我又不用继承父亲的家业,带着璃儿出去种田也能活得下来,要是李彬真的向我学习,反而对他未来的发展不好。
本来李家家主这么说也只是客套话而已,听我这么说了之后,他也就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而是让李彬将他准备的礼物给送了上来。
实话实说,我其实对李家家主准备的礼物没有太多的感觉,从那封礼品的包装样式我就能猜到是他们李家的生绢,无非就是白送我几匹能给我和璃儿做几套衣服而已。
虽然我并没有不喜欢生绢的意思,毕竟它的价值摆在这里,一匹几两银子呢,可不是什么便宜的物件,但我并没有穿丝绸衣裳的习惯,就算是现在,我面前坐着的是来拜访我的长者,我穿的也依旧是非常朴实无华的布衣。
璃儿倒是喜欢绢丝制成的衣裳,我也给她用九彩缎做了不少这个类型的衣服,不过她或许是受到了我的影响,平日里基本也是穿着布衣,只有遇到重大的节庆日子时,她才会考虑换上比较郑重华丽的衣裳。
李家给我的礼物我没有太过客气,简单的客套了几句就收了下来,我帮他们搞定了生绢的销路,让他们赚到了钱,我收他们一点小礼物也不算过分,更何况这生绢本来就是他们自家生产的,对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价值特别高的东西。
我收下了李家的礼物之后,李家家主很快便表示希望可以和我深入合作,对此我当然毫无异议,无论是我,康叔,还是姚伯,甚至是赵勉,对李家生产的生绢都有着非常高的期待,只要他们能够一直保证这样的质量,作为第一手收购商的我们,甚至愿意将收购的重心全部放在李家的优质绢丝这边。
我完全不担心他们在质量上坑我们,一来是坑我们对他们没有好处,二来也是现在的市场格局就是我才是做选择的一方,他们是被我所选择的。
没有他们生产的生绢,我们也就是每年少赚一点,整体来说差不了太多,但如果没有我们,他们的生绢只能另求其他销路了,但这样的销路在永安路可不好找,否则他们也就不会拖延到今年才找我了。
另外,我手上也不是没有生产绢丝的法子,我们也在自己种桑,准备自己养蚕,之后还打算种棉花,拓展新型纺织业。
当然了,原则上产业发展的事情我只做宏观调控,我和他们达成了合作意向,但更多的交易细节那还是得看康叔姚伯他们,无论是对李家,还是对赵勉,我的态度都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