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守岁到了大年初一的拂晓，璃儿最后实在是撑不住了，还是靠在了我的怀里打盹，我自己也有些难顶，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父亲告诉我如果实在顶不住了可以先回去歇着了，现在我不再独身一个人，也得多多照顾妻子状态，有些礼节能免则免。
我本来真的打算抱着璃儿回自己的院子了，结果我刚准备动身，璃儿就醒了，她先是有些尴尬地和父亲对视了一眼，然后才从我的怀里钻了出来。
“没事，困了就先回去睡吧！在我们自己家里没有那么多礼节，大年初一请安之类的事情，可以先回去睡会，天亮了再来！”父亲见状，笑着对璃儿说道。
这让璃儿表现得更加尴尬了，连忙低下头来，表示自己还是在这里老老实实地守着，等到天亮之后请了安，再回去比较好。
既然璃儿都已经强打起精神这么说了，那我也就只能从命了。
从寅时拂晓到完全天亮还有一个时辰，我和璃儿又守了这一个时辰，向父母请安之后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回去之后我俩倒头就睡了，一直到午后康叔派人来向我通报，表示今年我们给厂里的工匠们发的福利都已经落实下去之后，我才从困倦中回过神来。
康叔和姚伯就是如今铁甲城名副其实的城主，而且这两位都跟了我这么多年了，他们的安排我是放一百个心的。
既然各种福利也都发放下去了，我便在家偷了个懒，没有去铁甲城那边，毕竟现在已经过了午后，假如去赶个来回，晚上回到家天都黑了。
璃儿睡得很沉，我并没有打扰她而是自己在书房忙活着自己的事情。
去年的几项水文报告康叔趁着今天的这个机会也遣人交到了我的手中，上面记录着洋流温度变化的大致曲线和一些地方的诸如大海风浪，洋流流向，冬季冰层厚度之类的情况。
我当初自制的温度计无法得到具体的温度数值，但是想要利用它了解温度的变化情况还是非常有可行性的，至少我们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
从去年的报告来看，不仅是我们在体感温度上觉得寒冷，洋流的各种变化确实也昭示着我们在新的一年可能会遭到拉尼娜现象的影响，虽然这一切我并不敢笃定，毕竟我对于气象学的没有什么深入的研究，但我还是不得不防患于未然。
要是今年南方的粮食主产区真的出现了旱灾，那可就不是说着玩的而已了。
我记得在我四岁那年，江南地区就发生过一次大旱情，那个时候朝廷试图从东鲁路跨区域调配粮食赈灾，不仅没有成功，还引发了东鲁和江淮地区战乱，因为大家都在挨饿，百姓手里都没有粮食，不调粮食一路人要挨饿，调了粮食大家都要挨饿。
被调粮的地区不想手上的粮食被朝廷划走，就想和朝廷干架，粮食紧缺的地区吃不饱饭，想要造反也不是什么怪事。
最后的结果证明，一旦江淮地区出现旱情，从别处调集粮草会引发两地民乱，不从别处调集粮草，整个江淮地区都要乱，总之肯定会乱。
毕竟整个江淮地区的人口实在是太多了，一旦出现旱情，导致粮食储备出现问题，那是无论如何都救不回来的，既然朝廷抢救不过来，那出现战乱也是必然的。
要知道，作为炎朝最重要的粮食产区，江淮路粮食产的多，人口数量也非常庞大，光是我去过的余杭一座大城就有超过二十万户人家。
这是什么概念，整个永安路两座大城池加起来都才有十万户出头，别人一座城就有二十万户。
整个江淮路就有两百多万户，超过一千五百万人，这种人口量级的地区发生饥荒，怎么抢救？
因此，目前在我看来，江淮路那种地方，大旱就是约等于饥荒，然后约等于战乱，这不是我的主观臆测，而是过去确实发生过的经验和教训。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总是提防着，希望千万不要有旱灾，一旦有旱灾整个国家都不得安宁，我不仅没有办法好好做生意，甚至生活状态都要受到影响。
在看完了康叔给我送来的各项水文数据之后，我只能暗自希望千万不要不要出现灾害，也千万不要发生内乱，我只想好好地攀科技树，过自己安逸地生活。
很快，我便给康叔写了一封回信，在这封信中我主要强调的是对于新一年春耕的重视，和之前我问过了无数次的关于情报机构的事情。
今年的春耕，我的观点就是依旧要种，绝对不能因噎废食，未来永安路发生洪涝灾害都还只是一个概率事件，如果因为担心灾害发生就减少作物的种植，那亏本的将是全年的产量，那是绝对不可取的。
不过和去年不同的就是，今年最后不要再开垦新的土地了，特别是厂里的那些一户超过十口人的家庭，要向他们强调至少留够三年以上的粮食，不要因为贪图下一年的产量，把本来可以作为粮食麦子全都拿去做种子了。
我相信他们想留出三年以上的粮食绝对不是什么难事，去年的丰收让很多家庭甚至在未来四到五年内完全不耕植都能吃得上饭，留出三年的粮食简直轻而易举。
至于情报机构的事情，说白了就是让康叔一旦这个机构开始了运作，就将注意力都集中在南方的天气和耕作情况上，其他的信息收集都可以先放下来，让他们带着目的性的去运作。
虽然康叔早就说了让我稍安勿躁，在这件事情上是急不得的，但是我还是不得不尽早提出我们收集情报的主要方向。
否则到时候机构开始运作，我们还需要花费至少半个月的时间来调整运作的方向，那是非常不值当的，我们就是要有的放矢的去做这件事。
在我送走来自铁甲城的信使之后，璃儿也从床上爬了起来，她问我现在这个时间点还需不需要去问候父母，我告诉她如果她想去我可以陪着她去，如果不想去，那当然也可以。
璃儿大概是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去问候一下比较好，毕竟今天是大年初一，有些礼节最好还是不要省了。
我则是笑着告诉她，那还是再等半个时辰再去比较好，这样的话去请安之后还能在正堂上把晚饭吃了，回来就可以不用做饭了。
或许是觉得我说得有道理，璃儿便在留在了书房这里陪着我一起看书，说是陪着我看书，实则是她钻进了我的怀里看着她自己常看的书。
这时我突然想到她今天凌晨的时候靠在我怀里打盹时的模样，不由得笑道：“以后再遇到像这种需要守夜的事情，实在困了熬不住了就不要硬撑。当时父亲看到你睡着了，都告诉我要把你抱回来休息了，结果你醒过来了，还说要继续守着。其实我自己都快熬不住了，就等着父亲这话好回来睡觉的……”
璃儿闻言，不由得打了个哈哈，有些尴尬地表示这是个意外，她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是被我父亲这么说了让她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才留了下来。
我想了想，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告诉过璃儿我在这个家有特殊优待的这件事，就将自己之前在家里做的那些事情都说了一遍，然后告诉璃儿有些时候那些没必要的礼节，我们是可以不用刻意去遵守的。
换句话说，有些礼节就是让不懂礼节的人去遵守的，真正知晓礼节的人其实不用刻意纠结对应的礼节是否到位，毕竟礼节本身是对外的，在自己家里就没必要做那么高的要求。
事实上，璃儿倒也不是不懂这些道理，只是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没有做好，就会有些尴尬，随之而来的就会有些紧张。
我也就是告诉她没必要为此而多想，随后也就没有再强调更多的事项了。
下午申时之后，我便和璃儿一起来到了正堂上，向父母行礼请安，而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父亲留了我们俩下来吃饭。
在这期间，父亲又一次的向璃儿讲解了我们家里面的这些不成文的规矩，不过说是规矩，其实也就是像我所说的那样，这些规矩本质上说的都是某些礼节在家里其实是完全不用刻意遵守的。
说得拗口一点，就是规定了一些不用遵守的规矩的规矩，往简单了说，就是哪些没意义的礼节在家里不用费心费力的去完成。
对于这一点，璃儿又是连连点头，大概是又有了一些深刻的体会。
在父亲讲完了这个有些拗口的规矩之后，我便将今天得到的分析结果告诉了他，而对于这些事关今年农耕的事情，父亲还是非常重视的，当即就吩咐齐叔做出了对应的安排。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有了去年的大丰收做保证，今年仅仅只是不扩种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趁着去年低廉的粮价，我们拥有了这么丰富的粮食储备，粮食方面的事宜我们反而不需要操心太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