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带着重甲铁骑回到永安路才不到一个星期,侯平又传回了一封来自父亲的信。
信件的大致内容是这样的,赵旌开始有计划地在对我们沈家的军事权力进行削弱,大概在十天之前,由苏恒统帅的精锐步兵已经被有半数禁军被缴械,刘成手下的轻骑兵,战马几乎都被其他京城势力给掳走或者残杀,只留下了几匹老马。
步兵的武器装备被收缴也就算了,骑兵的战马被人掳走,这谁受得了?
于是乎,我们沈家的轻骑兵战士便和那些势力手下的兵众发生了冲突,我们沈家军的兄弟在此战中毫不示弱,直接砍杀了对方数十人,但终究是寡不敌众,马匹都被尽数夺走了,而且在冲突的最后被我们自己的人给制服。
别觉得这种事情被自己人给拦下来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得亏是被我们自己的人制服,没有被那群狗贼的人出手抓走,这件事情那些京城的狗贼们本身就不在理,如果冲突就这么结束,他们也没法说找我们要杀人凶手,但假若被贼人一并抓了,那可就回不来了。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父亲当即来到驻扎的军营,命令刘成和苏恒返回永安路,不要在京城周边久留,若是再不走,他们恐怕就连走的机会都没有了。
京城的禁军对外虽然拉跨,连张邈这样的乱臣贼子都搞不定,但是他们的数量毕竟也摆在这里,就算他们没有如号称的一样,拥有百万之众,可四五十万人肯定还是有的,沈家军就这么几千人,还有半数被人缴了械,和那些贼人的军队对抗简直就是螳臂当车。
在得到父亲的亲口授意之后,苏恒和刘成也知道,与其冒着被对方全歼的风险留在京城,不如早点遵照父亲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撤回我们永安路自保。
因此,他们也即刻带领着那些失去了马匹装备的沈家军战士便向永安路方向撤退。
考虑到这件事情其实在虎头刚回到永安路的那几天就已经发生,现在那些北撤的沈家军战士应该已经进入了河北路的地界,准备要从御京关进入永安路的地界了。
至于父亲和兄长他们目前的处境,父亲在这封信中也进行了叙述,他虽然并没有遇到生命危险,也没有身陷囹圄,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现在已经是属于被政治软禁的状态。
目前,如果没有赵旌的允许,他们没有办法通过正规的途径从京城脱身,如果强行离开京城,就有可能要被扣上造反的帽子,到那时候会更难办。
除了父亲和兄长之外,作为副将周能也遭到了同样的待遇,这让我有些不理解,同为副将而且与我们更加亲近的苏恒就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反倒是与我们互为合作关系的周能被赵旌给限制了。
刚看完这封信的时候,我还有些不理解,父亲这段时间到底都在京城干了什么,既然发生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那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为什么要留在京城那个鬼地方,现在居然还被赵旌给政治软禁了!
软禁也就软禁了,可他和兄长又不是干不过赵旌手下的那些虾兵蟹将,带着家眷离开对于他们来说应该没什么难度才对,他们怎么就不回来呢?
本来没有要造反的意思,却被朝廷指控造反,那就干脆反特么的啊!有什么好怕的呢?
可是,在我经过了一番思考过后,我发现自己又犯错了,像我这种实在不行就造反的思维,说到底还是我的前世作为一个先进现代人的想法,假设将这样的思维带入到我父亲如今的视角,其实并不适用。
首先,在这样的封建时代,造反绝对是大逆不道的,这样的行为完全违背了时代的伦理道德,就算真的想要要造反,那也得有一个非常正当合理的理由,就像林典和张邈他们,百姓都要饿死了,朝廷却拿不出救济的粮饷,他们当然可以说要造反。
可父亲不行,父亲现在属于是被政治软禁。
赵旌在明面上给了沈家非常好的福利待遇,让他和兄长安安心心的住在京城,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至于,削弱兵权,暂时不让他离开京城之类的事情,赵旌并没有亲自下场,都是暗中让京城的其他势力去操作。
皇帝都给了这么好的待遇,还要造反,那可真不是什么正当理由,在评价父亲造反的时候,人们多半只能看到父亲有这么好的生活还要造反,而不会去考虑幕后真实情况,因此这一点在伦理道德上压根就说不通。
其次,父亲已经在臣子这个位置上坐了四十年,封建的君臣思想恐怕早已在他的脑海里形成了思维定式,就像现在这样,想方设法取得赵旌的信任之后,再试图通过正当途径返回永安路,这才是在他看来自己应该去努力的方向,而不是像我这样动辄就要造反。
尽管从这样的角度去分析,父亲如今这样的举措确实也没有问题,但我还是想吐槽,但凡他能像闵赣路的林典有一点野心,现在他其实都已经可以回到永安路自立为永安王了。
仔细思考之后,我发现其实父亲在京城的各种安排倒也没有太大的疏漏,就算我之前还吐槽他是不是深陷官场无法自拔,但现在转念一想,发现其实他让刘成带着轻装骑兵早点撤也是正确的决策。
永安路和京城之间的信息传递有着十余天的延迟,父亲他们在京城做出的一些抉择说到底也由不得我来操心,很可能在我收到他们发来的消息时,他们所作的决策就已经有了结果。
这就好比父亲命令骑兵回撤这件事情,那时候我还觉得,父亲下达让所有骑兵回撤这种命令就是有问题的,哪有主将让手下最重要的骑兵先撤退的道理?
当时我还凭着自己的理解,下意识认为苏恒和刘成他们考虑得还算周全,没有轻易的就将沈家军的骑兵给撤回来,而是将轻装骑兵留在京城,以便随时接应父亲和兄长。
可是现在我才知道,父亲可能当初就是提前探听到了什么消息,知道如果这些骑兵不撤,这批马匹装备很可能就保不住,所以才通过侯平暗中知会他们早点离开。
结果,现在父亲在信中也很郁闷,算是怪自己当时没有和苏恒和刘成他们沟通清楚,结果让他们做出了错误的决定,现在白白亏损了数以千计的战马。
读完了父亲的这封信之后,我便立刻将虎头和嘉明给叫了过来,然后命令他们点起一支兵马,准备南下御京关接应刘成和苏恒他们。
得知刘成率领的轻装骑兵胯下坐骑全部被掳掠残杀,武器装备也被收缴,现在只有人能安稳的回到永安路,虎头当即表现出了惊愕,他自己也是骑兵,他很清楚如果一个骑兵战士失去了自己的马匹那将是多么重大的打击。
一番震惊之后,虎头又感到愤懑和懊恼,他告诉我,当初他带着重甲铁骑从京城的军营出来时,还很老实地问过刘成,问他要不要干脆也把这些轻装骑兵也一并带回去。
只不过,当时刘成信誓旦旦的告诉他,让他服从命令先行离开,等他们这些重甲骑兵全部离开之后,轻装骑兵就算要撤退那也很容易,毕竟速度什么的也都摆在这里。
然而虎头也没想到,自己才刚走没几天,刘成和苏恒居然就被人缴械了!
“不是,二爷,我不理解,为什么苏恒将军和刘大哥能让那群贼人给缴械呢!难道他们没有反抗么?难道老爷和大爷也没有出面制止这样的事情?”虎头的情绪异常的激动,他不解地看向了我,连声的问道。
说实话,这事情我一开始也不能理解,但是在我思考之后,我明白了。
在某种程度上,他们还能活着返回永安路就已经是赵旌的仁慈了,如果他们没有老老实实的将武器装备上缴,将马匹交出去,赵旌完全有可能让禁军把他们全部剿杀。
“你冷静一点,苏恒他们这样做是正确的,那可是在天子的脚下,京城有多少禁军你应该比我清楚。现在赵旌要削弱我们永安路的实力,按理来说把留在京城的沈家军全部灭了也不奇怪。现在他只是让人缴了我们的械,还能放兄弟们活着回来,对我们来说就没有不可接受的损失,马匹没了,兵器没了,都还可以再想办法,要是人没了,可就真的没了!”我重重地捶了捶虎头的肩膀,非常认真地向他说道。
正如我说的那样,虎头知道京城的禁军数量不是我们沈家军可以抵挡的,一旦在那里发生战斗,沈家军只有被剿灭的份,因此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明白了,那二爷,我们现在要怎么做!”虎头连忙正色道,同时等待我向他发出命令。
我轻轻地捻了捻胡子,随后看向了嘉明,正色道:“嘉明,你带着虎头先去一趟铁甲城,让元敬堂把剩下的牛羊全杀了,准备劳军。然后你俩带着重甲铁骑,再引着两千匹柔然马去接应苏恒和刘成!最好能在他们出关之前到达御京关,然后摆出两千匹马的阵仗!明白么?”
听到我的命令,嘉明立刻表示了解,而虎头则是愣在了一旁,震惊地看向了我,不可思议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有两千匹柔然马了?”
我随即笑了笑,回答道:“柔然朋友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