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到下旬的这段时间,我在李绶的帮助之下,开始进行永安路的行政制度改革。
正如李绶所说的那样,当我手上的武力强大到了一定程度,就算在永安路进行这样的改革会遇到一些阻力,但是这样的阻碍最终也会迎刃而解。
家族议事堂是过去实行家族议事制度的重要场所,早年间,由永安路的本地家族主导,在永安北府建设了这个家族议事堂,各家都会派出代表在议事堂中讨论永安路的治理方案,顺带解决在永安路地界上的各种事务。
在最近的百年时间里,家族议事堂逐渐被沈、李、陈、苏等各家主导,而随着近些年我们沈家的地位在永安路进一步的提高,沈、李、苏三家又已经完全成为了一个整体,家族议事制度其实已经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先前父亲还在家的时候,我们沈家还会参与家族议事,主导永安路的治理和发展,但是自从父亲和兄长南征之后,沈家其实就再也没有人会去参与其中的各项事务。
这其实也怪我,一直一来,我的目光其实都集中在了我们沈家自家的事情上,能把本家和铁甲城的事情全部解决那就已经要谢天谢地了,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还要维持议事堂的话语权,久而久之,沈家其实就相当于是从家族议事中暂离了。
从议事堂中暂离的,其实还有李家和苏家,苏家很好解释,如今作为主家的苏兴早就搬去了铁甲城,而苏恒又是沈家军的将领,根本就没有机会去参与家族议事相关的事务,而李家则是因为李绶将权力都交给了李彬,而李彬意识到在如今的格局之下,家族议事已经没办法主导永安路的发展了,便也没有在议事堂中出面。
现在,整个家族议事堂受到陈家主导,其他的小家族基本就是围绕在沈家周围,争抢那些为数不多的话语权,然后承当起治理永安路的工作。
按理来说,治理府路之类的事情其实应该用承担职责来形容更为合适,毕竟这事关一方安宁,引导一个地区的发展走向,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种责任。
然而,如今的家族议事堂在陈家的主导之下,其实根本就无法左右永安路的发展,充其量就只能承担一些保境安民,解决纠纷,惩治罪恶的琐碎之事,说是在给百姓打工也不为过,哪有什么决策权?
在得知我要改革永安路的行政制度之后,陈家当即就表示支持改革,最近这几年家族议事堂中没有了沈家的主导,仅剩的话语权一降再降,陈家知道再这样下去家族议事堂最终就会失去其存在的意义,与其费心去维持,不如早点改制。
事实上,他们的想法是没有问题的,就像我说的那样,如今的议事堂现在压根没有决策权,维持下去其实也争取不到什么地位和利益,反而还要自己投入不少的成本,实在是没有什么价值。
不过,就像我之前所预料的那样,总是会有一些短视的家族存在,他们将议事堂上的这点话语权视作了不可割舍的利益,即使是在陈家都已经决定退出的情况下,这部分人依旧试图维持家族议事堂,并且反对我进行行政制度改革。
然而,这样的反对终究只是徒劳的,正如李绶所说的,在当前的格局之下,武力其实很好用,我根本没必要担忧,我甚至都没有将沈家军铺开,仅仅只是表示了要准备强行改革,他们就已经服软了。
在家族议事堂解散之后,我甚至都不需要给那些家族任何利益补偿,原来这个用作议事的场所就被舍弃,于是乎城府衙门之类的政务场所,便在议事堂的原址上重新进行了改建。
六月底,正如赵勉提前知会我的那样,御京关再一次开关了,和上次开关有点类似,赵旌派来的使者刚刚进入永安路就开始进行大肆宣传,短短的两天时间,几乎整个永安路的人都知道我要成为永安刺史了。
对于永安路突然多出一个刺史,并以刺史的身份知府的这件事情,在永安路引起了广泛的讨论,其中被讨论的最多的内容,就是在此基础上进行的行政制度改革。
我走在大街上都会有人过来问我,如果我当了北府的知府,那么是不是以后那些本来要找议事堂的事情都要来找我了,然后不等我回答,旁边就会有人告诉对方,那肯定要来找我,毕竟是朝廷命官,权威肯定要比之前的议事堂要强。
除此之外,还会有人向我咨询,既然我这个知府即将上任,那是不是会像关内的衙门一样,引用炎朝的法律裁断罪责,百姓需不需要按照炎朝的标准纳税,会不会每年征召青壮年入伍服役。
更有甚者直接来到沈府,怒骂议事堂的判罚不公道,请我这个即将上任的刺史还他们一个公道。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永安路的绝大多数百姓对于我即将就任刺史的这件事情,都是报以一个非常积极的态度,他们非常欢迎这一场即将到来的行政制度改革,这让我感到非常意外。
本来我还担心,永安路这些已经习惯了家族议事制度的百姓们,会无法接受关内的制度,排斥炎朝的律法,甚至抵制征兵纳税,和我站到对立面。
结果我发现,虽然不少人对即将改革的行政制度都表示了意外,但他们同时也认为,如果是由我去担任这个永安路的父母官,那对于他们的生活是有助益的,至少在北府,绝大多是人都对我表示了支持。
说实话,我对这样的情况颇感意外,尤其是当我得知他们甚至愿意按照炎朝的律令纳税的时候,我就更加无法理解了。
因为按照我的认知,从没有税务到接受税务是一个非常巨大的转变,在没有税务的时候,一切获利都不需要考虑上交,挣到多少就是多少,可一旦有了税务的负担,在获利之后还要考虑上交出去的部分,这绝对不是说能接受就能接受的。
尤其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中下层普通农民群众,他们的土地本身能自主收获的就不多,土地的产量是多少就能到手多少,可一旦有了税务负担,那就势必就会有一部分收成要无条件上交,这对于他们来说绝对不是一件轻易就能接受的事情。
就更别说那些还要受到地主剥削的佣农了,他们能到手的收成比普通农民更少,再上交一部分税粮,那他们怕不是连饭都吃不饱了,怎么可能会支持纳税呢?
结果后来我发现,他们对我的上任刺史的支持并不是没来由的,从去年我亲自带着沈家军战士们发回来的家信走访慰问这些家庭,到后来的抚恤牺牲战士的家属,再到年前建设书院,组织李家陈家在北府办学,以及前不久给沈望办满月宴,给百姓派发钱财。
对于永安路的百姓来说,我给予他们的恩惠并不少,哪怕我认为这一切在当初行事之时,都只是我的分内之事,但依旧被百姓们记录了恩德,如今这一切成为了他们愿意支持我的重要原因。
前世的孟子曾经说过,得民心者得天下,由于我之前从来不会参与和政治相关的活动,因此我虽然知道有民心这一说,但我其实很少能体会到这一点,无非就是能在铁甲城的工匠们或者是沈家军的兄弟们中感受到一点被人拥戴的感觉罢了。
即使是对于这些亲近的人,我也不是奔着博取他们的好感去行事的,只是单纯的会为他们着想而已,虽然我的做法确实会争取到他们的人心,但就事论事,我确实没有刻意拉拢他们的人心,毕竟,我在平日里说得最多的其实就是,如果哪一天他们觉得为我做事不值当,他们随时都可以离开我,我只是用自己的付出,换取他们的付出罢了。
可话又说回来,目前我在永安路所作的一切有点君子论迹不论心的感觉,我当初虽然没有奔着刷好感去行事,但至少在永安北府的情况,我的所作所为确实也算是赢得了民心。
当然了,他们如此支持我就任永安路刺史,对于我来说也不全是好事,说实话,他们对我越是支持,我心里的负担就会越重,毕竟我不懂政治,也不了解律法,像前面提到的,未来可能要为人主持公道之类的事情,我说到底也只能根据自己的道德观和价值观以相对理性的标准去评判。
我挺担心自己会犯错的,毕竟这可不是前世的玩游戏那么简单,玩游戏还可以通过刷存档、查攻略等方式来将自己治下百姓的民心给维持下来,但在现实里当官,真要出现了误判,导致民心大跌,那是很难有挽回的空间的。
如果我真的就任刺史,是很有可能落入担心犯错,不敢尝试的恶性循环中的,一旦落入了这种恶性循环,那就不是依靠民心的支持就能解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