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瞬即逝,过去的三个月江水以南的各家逐一称王,失去了对南方地区的控制权后,炎朝终于安稳了一些时日,但这显然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谁也不知道炎朝还能在这世间留存多少时日。
在战争结束之后,新帝赵柯并没有幡然悔悟,实行抚慰百姓的仁政,在他治下近乎疯狂的暴政,使得一批批忍饥挨饿的民众奋起反抗,但面对相对而言兵精粮足的京城禁卫军,无法抵挡的饥饿感成为了起义军最大的敌人,哪怕是一夜之间汇聚起数以万计的想要反抗的有志之士,也会被禁卫军屠戮殆尽。
此番惨状之下,干枯的护城河一度被鲜红色的血水给浸没,京城之外不远处的坟场堆满了数不尽的浸透鲜血的尸骸。
横征暴敛的苛政和惨无人道的悲剧,让一度忠于炎朝皇室的河北正定侯齐宿坐不住了,虽说他的母亲是太上皇的长公主,但他终究姓齐而并非姓赵,他当着一众将领的面表示不愿与如此暴君同流合污,并当即宣布脱离炎朝的统治,不再为赵家效力。
在齐宿宣布反对炎朝的暴政之后,作为赵柯的皇叔的江北王赵逍也站了出来,不过他的观点和齐宿并不完全相同,他表示要废除篡位的赵柯,并重新立旧太子赵略为帝。
按照赵逍的观点,前代皇帝赵旌本就已经受到奸臣的蛊惑,因此在晚年才会逐渐变得昏庸无道,加害一众有功之臣,而如今新帝赵柯本来只是旧太子赵略的皇叔,并非炎朝的正统继承人,因此必须要让赵柯下台,并且让原来的太子重获皇位。
在我得知赵略的这一观点时,我整个人都乐了,他最好真的是那么想的,现在旧太子赵略天天往我们沈家跑,和沈修、沈望的关系都十分要好,要是赵略回去当皇帝,那我们沈家可就有得说了。
赵永元倒是始终没有表态,他被李夷琼给偷家之后,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虽然损失还没有齐宿的严重,但估计这件事对他的打击确实太大了点,所以蜀中地区一直在老老实实地休养生息,不问世事。
赵柯在京城的暴政其实已经相当惨无人道了,但是相对于京畿地区来说,江淮和东鲁地区在新王治下还要显得更加的悲剧。
两位从乱军中发迹的江淮王不仅没有专心治理他们治下的土地,反倒在荣华富贵中沉沦,他们的所作所为和炎朝的新帝赵柯相比甚至犹有过之,这让本就民不聊生的江淮和东鲁地区进一步演变为人间地狱。
在已经过去的这个夏天,江淮地区好不容易迎来了久违的甘霖与和煦的暖阳,若是能够将百姓组织起来,井然有序的实行耕种,或许可以在冬天来临之前收获最后一茬庄稼,让百姓得以熬过今年的冬天,看见明年春日的阳光。
然而战乱后的土地尸横遍野,连组织起来收殓尸骨都做不到,他们居然能忍心将这些遗骸暴尸荒野,还谈什么将荒芜的土地重新耕种?
哪怕是有心的农人在荒野中艰难的开垦了新的土地,播种到土地里的种子只要还未生根发芽,负责征发粮食的士兵都要把这些粮种从土里挖出来上交给他们的大王。
眼看着最后一点留来耕种的粮种都要被掠夺消耗殆尽,连种子都没有的百姓别说耕作农忙,能否在强征暴敛中活下去都是个未知数,易子而食在这个本应丰收的年景,俨然成为了人们为了活下去必须要经历的痛苦。
然而更加悲剧的是,处于此番极度高压的社会环境之下,居然没有人能够团结起来,奋起反抗如此的暴政。
这并非江淮和东鲁的青年人没有反抗之心,而是在如今的这片地区,有能力反抗的人要么是早早的就加入了和所谓的“大王”一起吃人的行列,要么就是在乱军侵占之前逃离了此地,剩下的人已经是完全没有能力反抗的老弱妇孺。
我将上述的这些消息全部整理起来,然后以资料文件的形式交给了父亲。
随着事态的不断演变,现在我对之前说过的“推墙”理论又有了新的观点。
去年,我和苏恒探讨此事的时候,赵旌还没死,南方的各大势力也尚未称王自治,谁也没想到突然上台的赵柯会给我们演上这么一出好戏,闹得连本来亲近于赵家的皇室藩王都拥兵自重,反对朝廷。
因此,当时我对此事的观点是,如无必要,尽可能的保存实力,不与炎朝正面为敌,准备在幕后充当那个摘桃子的人,毕竟按那时候的政治风向,反对炎朝的人都站在下风口,哪怕强如林典也会被世人以反贼论处。
不过,事到如今,这股政治风向已经完全发生了一百八十的转变,凡是与炎朝同流合污的家伙,统统都要被扣上奸贼佞臣的帽子,哪怕是作为皇亲国戚的赵逍和齐宿,要么是与朝廷划清界限,要么是与新帝赵柯为敌,总而言之都已经站在了反对朝廷的阵营。
如果说,之前我们在等一个人上前推墙,那么现在这堵墙可以说是已经由内而外的塌了下来,没错是由内而外的坍塌,就算北方联军和林典已经主动去做了那个推墙的人,但是结果证明了,这堵墙确实是由内而外的自主倾覆。
在这样不费吹灰之力的看着炎朝这堵高墙倒塌的情况下,在背后节省体力,没有主动占据有利位置的人才是傻子。
这也是为什么我如今要主动劝说父亲,让他时刻准备带领着我们兴兵反炎,称王称霸的主要原因。
父亲已经就任永安刺史这个位置整整一年了,如今他已经完全习惯了身为北府知府的工作日常,和我当初一样,每日点卯升堂,然后像一个公务员一样正常上班,到了下午天色渐暗才返回家中。
我去北府衙门寻找父亲,试图与他商讨此事的时候正是中午,此时是衙门的午休时间,父亲正坐在大堂之上翻阅卷宗,周围并无一人打扰。
我并没有和父亲啰嗦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直接就将这份整理好的资料奉上了案台,请父亲查阅。
由于我时不时就会帮父亲承担一些公务,因此父亲看到我送来了这一份资料,并没有多问,而是直截了当的翻开了里面的资料文件,阅读其上的信息。
本来,父亲刚刚结果这份资料的时候,他还是面色温和略带微笑的,可是当他开始翻看其中的内容之后,他的脸色就出现了变化,最终他眉头紧皱的合上了这份资料,随后十分严肃的看向了我。
“宁儿,你给我看这些东西是出于何种考虑?”父亲此时一点都不含糊,开口便直接询问我的想法。
我见父亲这么直接,自己反倒是笑了笑,随后向着父亲问道:“爹,如今四下无人,我们之间的话也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无第三人知晓。说个实话,爹,你想再进一步,当个大王么?”
听到我这么一说,父亲本就紧皱着的眉头顿时更显得突兀了。
他捋了捋胡须,随后正色道:“老实说,如果是太平盛世,我肯定只想着老老实实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毕竟在那样的年景考虑这种东西,多多少少都有点造反的嫌疑。可如果世道已经像你说的这样不砍,那我只能说,在这天下乱世,谁不想搏一搏,给自己挂个王侯将相的名头?”
“好好好,能听到父亲这么说,我真的有些惊喜,我还有些担心,您会不会已经习惯了在这坐堂当官的感觉,不想再去拼一把了呢!”我咧嘴一笑,向着父亲说道。
父亲见状,不由得白了我一眼,随后吐槽道:“你这小子,就知道拿你爹说笑,如今好不容易能有一个这样的机会,我怎么可能放弃呢?”
闻言,我便苦着脸回应道:“爹,我有这样的想法那还不是得怨您?今年刚开春的时候,我还劝您扩军来着,当初您可不是这么说的,如果我没记错,当初您说的是过去这几年太累了,想好好休息来着。那我这不是担心您没休息够嘛,对吧!您可不能怨我这么想!”
“行行行,不怨你,那你说说看吧!这事我们应该怎么办,我知道你这小子点子多,既然主动来向我提起此事,多半也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吧!”父亲轻叹了一声,随后摇着头看向了我,笑问道。
既然父亲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必须要实话实说,我笑着像父亲说道:“我是这样想的,按照我们目前的情况,最好的策略就是四个字‘休养生息’!”
父亲对此似乎有些不解,因为我所说的这个策略,正是我们目前正在做的。
我随即向父亲解释,我们目前确实不需要主动出击,因为真要论正面势力,我们也就能虐虐京畿和江淮的那些家伙,想要拿捏林典确实还有些困难。
不过,我们的科技发展速度是整个神州大地其他的所有势力都无法比拟的,因此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招募大批工匠,一点点的发展科技,待到其他势力都因为战事而衰颓,我们再凭借科技的力量对他们进行压制,届时别说称王了,就是想当皇帝也不是太困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