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洺睁开眼睛，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漆黑。
她试图坐起身，但感觉自己的脑子一片混沌还非常疼，全身也像要散架了一样，于是又躺下去了。
“寒洺……”
黑暗中，寒洺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轻声呼喊她的名字。
“席菈姐姐？”寒洺回应了一声。
“……”
没有听到回复，寒洺感到有些疑惑。
这时她突然注意到，自己身旁传来了小小的啜泣声。
“你终于醒了，你可吓死姐姐了……”过了好一会儿，席菈强压着哽咽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寒洺有些愧疚，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席菈，只好说了句：“我这不是没死嘛……”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她勉强动动脑袋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躺在用桌子临时拼凑的张床上，所处环境是运输车内部。
“我躺了多久了呀？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你睡了一天一夜，我们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
然后席菈就讲起了在寒洺倒下后，自己和剩下的波里斯士兵是如何按计划找到了逃脱成功的大部队然后重新开始行程的。
寒洺刚想松口气，但猛地想到一件事，心又揪了起来。
“我的那把黑刀呢？”
自从离开波里斯城后，寒洺就不用担心奥尔瑟雅发现气息了，所以九廻也就恢复了“妖刀状态”。
自己当时为了让史都华德分心，把九廻扔到了地上，要是这一趟下来把刀丢了，那寒洺可就要去自杀了，谁都拦不住的。
“你很宝贵那把刀吧？我给你收起来了。”
寒洺这下彻底放心了，觉得席菈真是贴心可靠，是天生的贤内助，也不知道最后会便宜谁……
……怎么想到这件事会有些莫名烦躁呢？
寒洺皱了下眉，决定再也不要想这种事情了。
“你以后可再也不要找我做这种事情了，”席菈幽幽的声音传到寒洺耳朵里，“我真的被你吓死了，要不是你和我说过不会死，我真的以为我把你……”
“好啦好啦，我还要感谢席菈姐姐那一箭呢，”寒洺想起来也是有点心有余悸，但还是故作豁达地说道，“幸好姐姐你不拖泥带水的，要不然我们都死翘翘啦~”
“总之，”席菈加重语气，但很快又软了下来，“以后不许再让我做伤害你 的事情了。”
“知道了知道了——”
接下来席菈又讲了些寒洺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比如何塞已经被他们抓住了，等待他的将是最严苛的刑罚，毕竟在波里斯有句俗话，“女王不会放过任何背叛者”。
又比如爆炸的十号运输车的驾驶员居然奇迹般的生还了。那场爆炸没有给他炸死，在撤退的时候他更是无比幸运地被其他人给捞上了车。
虽然断了条腿，右手也有些丧失功能，但确实是幸存了下来。他甚至苏醒的比寒洺还早，逢人就说自己引爆运输车时脑中仅剩的想法是向“天使小姐”祈祷，结果真活下来了。
再比如现在整个部队都视寒洺为英雄，“天使小姐”的名头也算是彻底传播开了，寒洺陷入昏迷期间，大家一致同意单独给一整个运输车作为她休息的空间。
席菈说了很多，但渐渐地，寒洺的思绪却不在她的话上了。
注意到寒洺的沉默，席菈顿了一下，咬了咬嘴唇，终于说到了那个话题：“伤亡人数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只是运输车一共坏了三辆，有超过五成物资都损失掉了……”
寒洺看着天花板，点点头。
她的思绪有点乱。
有伤亡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虽然十号车的驾驶员活着回来了，但以后也开不了车了吧？而且还有另外两辆车，他们的驾驶员恐怕……
她又想到了这次牺牲的士兵，她才刚和他们认识，连名字和脸都没完全对应上。寒洺记得他们都叫过自己“天使小姐”，有的是在开玩笑，有的是真把她当天使看了……
还有好多人，他们都是棒小伙，可就是回不来了。
“你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席菈抚摸着寒洺的头发，“大家都很感谢你，没有你，死的人只会更多……”
“我没有自责，也没有后悔，”寒洺慢慢说道，“再让我做一次选择，我还是会这样选，只不过……”
她有点说不出自己的心情。
寒洺前世在《妖刀》里杀死的NPC不少。
就在她和姬鱼的大战中，轮回城的无辜居民都死了很多，但她都没有任何感觉，因为她是玩家。
但现在，寒洺知道周围逝去的，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她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是真的可以改变他人命运的。
赛特村那次，她还没有彻底适应自己NPC的身份，只是对黑山的暴行感到了愤怒。可这次不一样了……
她很难过。
前所未有的难过……
好一会儿，她挣扎着坐起来，小声说道：“席菈姐姐，我能抱住你吗。”
她不想让席菈看见自己哭的丢人模样。
“可以是可以，但你伤还没好……”
寒洺已经扑到了席菈怀里，娇小的身体一抽一抽的。
“谢谢。”
感受到自己的肩膀渐渐湿润，席菈温柔地搂住寒洺，说道：“你以后也可以像这样多依赖我一点的，我是姐姐嘛。”
“嗯……”
“其实这一次能帮上你的忙，我是很高兴的，因为以前一直是我在依靠你嘛。我一直挺担心有一天你会不会扔下我，我知道你不会，但还是会担心……很奇怪吧……”
“嗯……”
“如果你还是因为这次的决策而感到了压力的话，那就让我和你一起承担吧，无论如何，我都和你在一起。”
“嗯。”
……
过了很久，在席菈的一句一句的宽慰中，寒洺平静了不少，但羞耻感也随之开始涌上来了。
难道在这具身体里待久了，连思维也受到影响了吗，我以前不是这样脆弱的人啊，居然扑到女孩子怀里哭什么的……
寒洺的脸有些红，却又不愿意离开席菈的怀抱，于是学习鸵鸟，把头埋的更深了。
忽然觉得，偶尔这样子，好像也挺好的……
抱着寒洺的席菈则是另一番想法。
这是寒洺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显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吧，她想到。
席菈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之前的那个梦境，想到了梦中寒洺对自己倾述的那些话语，想到了梦醒后自己偷偷亲寒洺的那一下，想到了自己异样的感情。
当时她坚持认为这就是姐姐对妹妹的情感。但此刻，当寒洺开始依赖自己，当自己触碰到了寒洺最真实的一面，再次审视起自己对寒洺的感情，席菈却觉得不是那样了。
……或许自己该坦诚点了。
“寒洺，”席菈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了，“我好像喜……”
咔。
车门被打开了，寒洺和席菈触电一样地分开，车厢内一时陷入沉寂。
“嗯……”
“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迪莉娅摸了摸鼻子，吐了下舌头，又悄**地把车门关上了。
……
……
“席菈姐姐，你刚刚……”
“没！没什么！”
席菈从脖子红到了耳根，幸好车厢内没开灯，寒洺看不清。
自己怎么会想着把那句话说出口呢？万一被寒洺讨厌了怎么办？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但也不必言语，某种情愫最擅长在心照不宣的沉默里发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