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说,澪……』
『这件衣服,我穿真的合适么?』
镜子之中,爱丽丝将金色双马尾用发带扎成两个可爱的丸子头,穿着一身印有百合花纹饰的淡蓝色的浴衣,婷婷而立。
这是澪很久以前的一件浴衣,大概是小升初时期的衣服,因为生长发育的关系,澪初中毕业的时候就已经穿不上了。
可即便如此,这样的浴衣穿在爱丽丝身上还是大出了一圈,她的身材实在太过娇小了,加上近来这些日子所遭受的折磨,身材就更加消瘦,澪感觉她就像个衣架子一样,衣服只是单纯的被挂在爱丽丝的身上,缺少了一些鲜活的美感。
『当然没问题啦,小绯。』
『你穿正合适呢。』
澪一边帮爱丽丝细细整理着衣服,一边心疼着她,从爱丽丝瘦小的身子上,澪能感觉到一种病态的气息,尽管镜子里的爱丽丝满脸红霞兴奋的样子,可抚摸过她的身体,澪却能清楚的感觉到,爱丽丝的身上,细微的缺失着一部分。
那微小的一部分,恐怕是灵魂的重量。
澪细心的将宽大的袖口用别针掖进去,腰身上肥大的部分也用白色的丝巾扎上可爱的蝴蝶结,尽管下摆还是有些拖地,但只要穿上高脚的木屐,应该就没有问题。
『很可爱哟,小绯。』
『嘿嘿……』
镜子里,爱丽丝看着自己身着和服的模样,不经意,眼角有些湿润。
能和朋友一起参加这样的活动,一直以来,都是她的心愿。
正如她自己所言,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一直想参加原汁原味的夏日祭典,花火大会。
这是自小就漂泊海外,遭遇变故后回归故乡,可又受到排挤的爱丽丝,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而这样的愿望,在与澪的相遇之后,仿佛顺理成章的,轻而易举的被实现了。
『谢谢你……澪……』
爱丽丝的声音很小,她忍着眼角的泪水,努力的不让它从眼睛里跑出来。
澪注意到了她的情绪波动,但却装作没有看到,她假借绑紧腰带的名义,来到爱丽丝的面前,将她从腰间环抱起来。
『没关系的,小绯。』
『是我该感谢你才对。』
澪的动作很轻柔,身上有着清爽的味道,两人紧贴着身体,爱丽丝被澪的温暖包围,这是她此前从未在父亲身上感受到的感觉。
澪正慢慢填补着爱丽丝灵魂上的空缺,沉浸在这样的温柔乡中,感受着如同母亲一般的关怀,爱丽丝忍不住的抽泣起来。
镜中倒映着两人的身影,爱丽丝的双手几次都朝着澪的背后摸去,想要拥抱她,可每每伸出手来时,都迷茫的停滞在半空中,像是迷失方向的孩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真的有资格享受这份情感么……
这一切,究竟是愿望所带来的虚假温暖,还是澪发自内心,真实的温柔呢……
我……我……
爱丽丝的身体有些颤抖,直到最后,她的双手仍悬空在半空,如同她的灵魂一样,在半空中飘荡。
2)
日薄西山,昏黄的夕阳朝着连绵山脉的背后坠坠而去,取而代之的是,天空尽头的另一端,一轮皎皎月影,正冉冉升起。
山顶之上,一名少女极目远眺,目视着太阳的远去,一对异色的双眸被夕阳染得明丽妖艳,耳边的两颗水晶更是如同星光般,折射出十字的光亮火彩。
日夜交替的时刻,这两道光亮比星星更加明亮,这逢魔之时,这世上没有比这更加美丽的存在。
而少女的脸上却没有半分色彩,目色古井无波,只是沉默的思考着什么。
『澪……』
眼前的一切都匍匐在自己的脚下,高处不胜寒,让玫红汣感到更加孤独。
即使大地失去他的太阳,可太阳的光辉也从未离开,它化作今夜的月辉,永恒的存在。
我的太阳……澪……
玫红汣失去了自己的太阳。
她如同畏光的吸血鬼,行走在黑夜之中,她的心中渴望光芒,可一旦靠近阳光,却又被阳光灼烧的遍体鳞伤。
她还不能回到澪的身边,她仍然记得夕子的警告。
这个瞬间,她仿佛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存在。
『明明这份力量是为了保护澪才获得的……』
『可为什么获得了它之后……』
『我却反而离开了澪……』
昼夜交替,太阳落下,月亮升起,孤独刺痛着她的心,汣的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冲破封锁的记忆,萌发出来。
腰间的两柄军刀发出低沉的嗡鸣声,像是飞鸟煽动翅膀的声音;汣的身躯一动不动,夕阳泼洒在她的身上,为她的轮廓镀上紫金的外壳,如同坐化的金身佛像。
她的影子像是活了过来,像是刚刚诞生的婴儿,在汣的脚边吃力的爬行,影子奋力的从左跑到右,最终长大成少女的模样站立起来,时间也因此而流逝。
夜幕降临,夕阳终于消失在山的那边,阳光从汣的身上褪去,她心中的杂念也一并消失。
她舒展着有些僵硬的身躯,身体的每个关节都发出噼啪的声响,就连脑海之中的某个地方,都发出咯噔的声音。
她张开双眼,那对异色的双瞳仿佛洞穿了过去与未来,如同一尊风化千年的造像,镀金在岁月中流逝,金身在时光的尽头破除,独剩下黑曜石点缀的佛眼,无悲无喜的俯视众生苦乐。
低下头来,一股陌生却又熟悉的力量,从她的掌心中出现。
红蓝双色的螺旋斗气萦绕在她的每一个指尖,心念一动,腰间的两柄军刀便出现在她的手中。
我是……切断之魔女,我的能力是……切断魔法。
切断魔法……什么才是……真正的切断魔法……
她回忆起来最初一切,回忆起,这份力量的根源。
澪被如同发丝的漆黑匹练捉走,自己为了保护她,也被匹练拖入水中,在绝望之际,自己为了拯救澪,直面了心中深埋的痛苦。
初中的某一天,她的长发被施暴者用剪刀剪去,弱小坚强的澪站在她的身前,保护着高大却懦弱的自己。
这份力量的来源……是澪为了保护我的力量……
我的力量……是为了保护澪而存在的。
澪在过去种下了『业』,现在,汣正赌上自己的人生,偿还着自己欠下的『报』。
日月交辉,昼夜更替。
因果循环,业报轮回。
汣心中的孤独,如同真空似的死寂。
双手之中,名为『业』与『报』的双刀,悬浮与她的面前,合二为一,螺旋着的双色斗气相互交融,最终形成暗紫色的漩涡,缠绕在如同剪刀似的长剑之上。
这一刻,汣在魔女一途上的成就,已然抵达日向银与朝雾夕子的身侧,她获得了与『霓虹失坠』和『全视之眼』同一境界的力量。
看着眼前的长剑,汣的脑海中,闪烁过奇怪的片段,一种即视感,让她觉得……这并不是自己第一次这样做。
迷乱的片段之中,她看见雪白的大地上盛放着双色的蔷薇,遍地鲜血之中,长剑如同剑冢,插在血与花之间。
汣似乎已经看到了过去与未来,但她已经无心分辨那究竟是真是假。
一切事物都如同镜花水月,无论那里是自己的起点或是终点,她都坦然接受。
双手持剑,她只感觉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畅感贯通全身,以及充盈的力量,令她愉悦到浑身颤抖。
『有了这样的力量,一定就能战胜你了。』
『我会保护澪,也会为银学姐报仇。』
『朝雾夕子……』
『我不会再放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