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华灯初上,熙熙攘攘。
平日里幽静无人的小路上,此刻也挤满了人群,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们三五成群,结伴庆祝着夏日的结束。
没错,举办花火大会的意义,正是为了庆祝弥留的夏天。
道路两旁悬挂着五颜六色的飘带,澪牵着爱丽丝的手,混在人流之中,走在通往神社的林间小径上。
两名身着浴衣的妙龄少女,所到之处,不禁引人侧目。
澪今天穿着一身印着丁香花纹样的淡紫色浴衣,与爱丽丝的白色百合浴衣相得益彰。
这件淡紫色的浴衣,是汣以前穿过,后来留在澪的家里的。
『反正以后都要一起去的。』
『就放在你这里好啦~』
脑海之中是与汣的美好回忆,澪的心中不禁感慨。
那个时候的小汣就已经比我高上一头了,时隔多年过去,小汣不在了,可自己穿上了她的衣服,竟才正正好好。
小汣……
『你在想什么呢?澪。』
『你看起来有些忧伤。』
爱丽丝穿着高脚的木屐,走起路有些吃力,澪牵着她的手,她只是默默的跟在身后。
澪今天久违的没有扎侧马尾,米白色的长发如同瀑布似的甩在脑后,柔顺的如同新染的丝绢,这让她褪去了以往的稚嫩与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的气质。
长发遮住了爱丽丝的部分视线,她看不清澪的眼睛,只看见澪可爱的下巴上下一动,轻轻说着:
『才没有这种事情。』
『只是想起了别的事情。』
『别在意啦~』
爱丽丝能感觉到,澪牵着她的手,默默的加重了几分。
感受着手心中传来的那份柔软与温暖,爱丽丝的脸上,有些发烫。
澪已经牵着她走了很久了,她以前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有过这么长时间的肢体接触。
『好温暖……好柔软……』
『就像妈妈一样……』
爱丽丝的心中如此想着,可她还不知道,澪的心里正装着另一个人。
以前……都是小汣走在前面,牵着我的手,两个人一起来这里……
现在我穿上你的衣服,遵守着过去的约定,再一次来到这里……
小汣……
你走了后,我就成了你。
我还能在见到你么?
澪的心里很乱很乱,似乎自从遇见爱丽丝后,自己就越来越思念汣了。
即使与爱丽丝故地重游,心中的这份烦闷也没有消失,反倒愈加强烈。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
汣在她心中刻下的印记永远无法磨灭,她已经在澪的灵魂深处留下了太多深刻的印象。
小汣,对我来说,是无法取代的。
她回过头来,深深的看了一眼爱丽丝。
爱丽丝正满脸兴奋的东张西望,对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好奇,如同第一次来到这里的自己。
『果然……还是不行……』
『对不起……』
澪的声音淡淡的。
如同玉石龟裂的脆响。
2)
一道身影从山顶处一跃而下,在落地的瞬间,汣解除了身上的魔女灵装。
那身飒爽的军服连同军刀全部化作淡紫色的星点弥散在空气之中,随即出现的,则是一件已经有些褶皱的水手服。
汣已经连续在外战斗了一个多月,这是她除了灵装外的唯一一件衣服,她只有在战斗的间隙才有时间去清理她,有时候是深夜时分的自助洗衣店,有时是山林深处的清澈溪流。
就比如山脚下,汣眼前的这汪清冷泉水。
汣来到泉水边,弯下腰来,捧起一湾清泉,简单的清洗了一下面颊。
平日里沉浸在无休止的战斗之中,这还是她第一次,有时间端详自己的样子。
水面的倒映之中,她看见满脸疲态的自己,眼角多了几道细纹,眼神之中也缺少了明亮的色彩,原本健康圆润的面颊也瘪了下去,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这个样子,简直和过去的银如出一辙。
尽管她并不知晓这些,可冥冥之中,一直追随着银学姐脚步的汣,也终于活成了她向往的模样。
『这……还是我么……』
汣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可思议的喃喃自语。
尽管已经换上了常服,可汣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学生。
她的头发变得更长了,不再是那样中性,而是更加偏向女性的柔美。可她的气质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非但没有变得柔和,反倒增添了几分凌冽的味道。
真是的……要是这样的话……
恐怕再见到时,澪都认不出我了吧……
水边的汣心中一阵苦笑。
『不,怎么会呢……』
如果是澪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从口袋中摸出一个发圈来,汣将披散的长发扎成干练的马尾撇在脑后。
『砰!』
在她还在胡思乱想之际,一个巨大的声音身后的天空响起。
汣暮然回首,一团绿色的烟花盛开在夜幕之上。
花火大会,已经要开始了。
汣的嘴角泛起解脱的笑意来。
事到如今,她的心中已经不再纠结。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已经没有再回头的理由了。
她现在就想见到澪。
哪怕夕子会出现也没关系。
心意已决,汣的脚下轻盈,三步并作的,竟是如同风一般的,朝着半山腰的神社出掠去。
她的心中没有迷茫,朝着一个只有澪和自己知道的地方,一往无前的去了。
3)
鲜红的瞳孔之中,倒映着冉冉升起的火花。
神社另一侧的小山上,夕子站在山顶的边缘,眺望着山腰上的神社。
在那里,除了人声鼎沸与熙熙攘攘的人流外,还洋溢着幸福的气息。
人们聚在一起,相互庆祝夏日的结束,临近夏夜的终结,彼此在记忆中留下足以回味一生的幸福色彩。
夕子当然知道,澪就在那里。
可和汣不同的,她只是站在这里,与山顶吹过的劲风,融为一体。
她当然感受到了,汣的气息正在朝着澪飞快的接近。
但她并没有阻止。
我当然知道思念的感觉有多难熬,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她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看见汣踏出那毅然决然的坚定一步后,她的心中,甚至出现了几分敬佩。
和汣相比,夕子的情感远不如那样炽烈。
如果说汣对澪的思念如同午夜热烈盛放的蔷薇,那她对澪的情感就像是清晨含苞待放的牵牛花。
『我只要……远远的看你一眼,就足够了。』
对我来说,能远远的看你一眼,我的心就满足了。
我,不能靠近幸福。
不……她随即在心中否定。
是我不敢太过靠近幸福。
因为一旦体验过幸福,就会沉浸在其中不可自拔,就再也无法面对孤单痛苦的人生。
我还要拯救澪,幸福……至少现在还不能。
我还不能失去,面对悲伤与痛苦的勇气。
比起这些,夕子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这里是人流聚集之地,哪怕是幸福这样的美好情绪,也会由于过量的淤积,诞生出危害世界的泡影来。
恐怕祭典结束后,这里就会成为泡影诞生的温床吧。
而只要祓除这些泡影,夕子就能获得足够的情感泪滴,用来恢复魔力。
『等下再见吧,在我永远不会做的梦里。』
夕子微笑着说着。
或许,吸收这样满是幸福的情感泪滴,也会让自己暂时的沉浸在过往的幸福之中吧。
这种程度的慰藉,就已经足够了。
已经足够了。
夕子的心对此感到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