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魔女之花,世间最纯粹的灾厄。
斑驳复杂的情绪汇聚在一颗小小的胤种之中,漫长的孕育之后,就会诞生出强大的泡影。
魔女之花的盛开,往往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同时需要满足苛刻的条件。
不过很不幸的是。
爱丽丝从许愿成为魔女的那一刻,就遭到了魔女系统的诅咒。
她注定是魔女之花的牺牲品,而魔女系统做了手脚的御守,加速了这一过程。
少女许下心愿,成为魔女。
而魔女系统污染了少女的心愿,黑泥玷污了少女的肉体,用情感泪滴蒙蔽了少女的灵魂。
爱丽丝的意识没有完全的消散。
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如同一个提线人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的操控,灵魂仿佛被从身体上剥离下来,装在一个透明罐子里,放在火上炙烤。
而原本的身体里被灌入黑色的黏稠液体,代替着自己,控制着无数枪械汇聚而成的钢铁蔓珠沙华。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应该已经死去,铅笔毫无疑问的贯穿了自己的魔女胤种,颈动脉也被完全刺穿,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会变成这幅模样。
难道就连死去,自己都没有资格选择么?
我只想要弥补我的错误,将澪解救出来,即使自杀,也还是做不到么?
但是可惜的是,汣听不见爱丽丝的自白,也无法理解爱丽丝。
桥边,汣正积蓄着魔力,愤怒点燃了她异色的双瞳,黑夜之中,如同一簇燃烧着的双色玫瑰,诡异而妖艳。
她没有第一时间就攻过来,在对自己使用过切断魔法后,她不会被愤怒冲散自己的理智,而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汣的气势正在原地不断的拔高,从周身释放而出的双色气旋,卷起水面的湖水,如同龙卷,令钢铁的大桥都摇摇欲坠,从远处看去,她所影响的范围,竟然一点不比爱丽丝魔女之花小。
汣就像是一簇篝火,照彻黑夜,令魔女之花丑陋的模样无处可藏,她的气势不断的攀升,甚至就连魔女之花的本体,都在微微的发抖。
两股极具压迫感的能量在夜幕中无声的碰撞,终于就在某一刻,二者间微妙的平衡被打破。
魔女之花,率先动了起来。
纵使失去灵魂的控制,缺乏理智主导的判断,但凭借本能的,魔女之花仍然感受到了来自汣的威胁。
在滔天的气浪之下,生物畏惧的本能,促使它开始反击。
半空之中,水面之下,所有构成灰色花瓣的武器枪械,同一时间调转枪口,齐刷刷的指向汣。
钢铁间摩擦产生令人牙酸的声响,高速扭转的枪口在摩擦间产生耀眼的火花,这一刻,汣只感觉自己如同孤身面对一只嗜血的钢铁巨兽。
它的身上散发出无悲无喜的压迫感,唯有死亡与毁灭足以形容;足以撕裂一切的金属风暴就孕育在那里。
爱丽丝口中的蔓珠沙华如同核心,控制着这只钢铁巨兽的一切,捆绑着爱丽丝的绷带正不断的抽取着她体内的血液,源源不断的输送给六瓣钢铁的花瓣,就连半空中张开的鲜红大网都散发出血红的妖艳光芒。
汣的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她明白,当那朵鲜红的花朵停止摇曳的那一刻,就是这只钢铁巨兽露出獠牙的时候。
爱丽丝很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如果不快点阻止,恐怕汣就会被子弹射成筛子。
可是,她没办法改变任何事情。
灵魂被剥离,她如同旁观者,只能静静的等待着悲剧的发生。
终于在某一刻,口中的花朵停止了摇曳,短暂的一瞬,时间如同静止,像是录音机内的磁带小小的破损。水面停止了波动,气浪不再蔓延,连凄凉的月光都悄然凝固。
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随后,风暴将至。
『不要……不要……!!!』
爱丽丝大声尖叫,可她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冲天的火光一齐从漆黑的枪**发而出,如同冥河之上的红莲,受到死神的旨意,一瞬间全部盛放开来。
枪灰色的蔓珠沙华被火光重新染色,黑夜之中,如同一朵自焚的绯色莲华;与火光一同出现的是飞射而出的无数弹丸,它们裹挟着爱丽丝的鲜血,在空中留下鲜红的拖尾,如同红线,直指桥边的汣。
然而,汣却依旧岿然不动。
她的双眼之中,点燃着熊熊怒火,绯红与湛蓝的魔力火焰,如同两股气旋,在汣的眼中相互交融。
周围的一切,再一次的慢了下来。
在汣的眼中,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只剩下了灰与白的轮廓,还有透明的体积感。
水面上盛开的绯色莲华,被剥离了虚伪的假像,徒留下六根灰白的弯曲枝干,如同六根肋骨的缺损骷髅。
骷髅之上,一朵小小的绯色蔓珠沙华,扎根于一滩黑泥之上,而黑泥与花朵的一旁,正飘荡着一个金色的气团。
汣的眼神,朝着那团气团看去,半空之中的爱丽丝,发现汣的眼睛,正直直的看着自己。
那双眼睛如同烈火融煅的琉璃,冷却为黑曜的佛眼,仿佛能超越时空限制观察一切现象,直视爱丽丝的灵魂。
佛眼低垂,本该是慈悲目光,可汣却怒色不减,宛如金刚怒目。
『她难道能看见我!?』
爱丽丝的灵魂深处,除了惊讶以外,还有被这双目光洞穿的颤栗。
与此同时,在汣的视野之中,那金色的气团正同时发生着剧烈的颤动。
『就在那里么……』
『你逃不掉的。』
『死亡绝不是结束……』
『而会是另一场痛苦的开始。』
她向爱丽丝发出最后的通牒。
那些朝着汣的身体射来的子弹,在她的眼中全部失去了实体,只剩下只剩下灰色的弹道线,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
她看见不远处的未来,子弹落在她的身上,将其贯穿,淋漓的鲜血与四散而飞的肉块,在触碰魔法的引爆下熊熊燃烧,灰飞烟灭。
但现在,还不是未来。
汣还在等待着。
等待着子弹发射的弹道线,弹丸飞行的轨迹线,血液飞溅的拖尾线,汣与爱丽丝的因果线,魔女之花的空间线,子弹命中的时间线,一齐交织,汇集为一条命运红线的一瞬。
那一瞬,如露如电,随着汣的目光,顷刻而至!
灰白的世界在瞬间颠倒,变得如鲜血似的通红明亮。
与此同时:
汣的双手,握紧双刀,于身测卍字的交叠。
『寂静伽蓝(Galan Silent)。』
她的眼中,除了红线,空无一物。
手中双刀合二为一,化作一柄巨大的剪刀,将一切的『线』,全部切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