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居然能……我的脸上留下伤痕么……?』
对于夕子还能站起来这件事,银似乎并不感到惊讶。
银的指尖涌出一股黑泥,轻轻的抚过那道淡淡的伤痕,只是一个呼吸之间,那黑泥便如将其填补完美。
夕子拼尽全力,也只能在银的脸上,留下微小的痕迹,这是魔女与魔女系统之间不可逾越的差距,夕子想要战胜由魔女系统操控的银,绝无可能。
不过,银似乎很开心。
『不愧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最强的存在魔女了……』
『继承了前代所有……平行世界的末代魔女……』
『如果你在巅峰状态的话……恐怕一开始时……还有些棘手……』
『不过……你早已是强弩之末了……』
『一边保护她……一边与我厮杀……』
『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什么叫最后的存在魔女?这个世界上的存在魔女,还有别人么?
难道是说,其他世界里的存在魔女,也都已经消失了么?
难怪啊……在空间裂缝之中,最后只剩下一个关于现实世界的气泡没有破裂。
夕子此时此刻,已经能猜到一些事情。
这样的事情?是第几次发生了?
不过,事情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是朝雾夕子的话,此时此刻,会怎么做呢?
不必思考。
近乎是使出浑身的力气,夕子再一次凝聚出钢铁双翼来。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去背负这对沉重的翅膀,钢铁的翅膀本该是帮助她飞翔的羽翼,此刻却成为压倒她身体的最后一根稻草,将强撑着站起的夕子,重重的压垮。
但是,她不会放弃抗争。
她艰难的爬起,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一只手顶着一边的鼻孔,猛然呼出一口起来,将鼻腔中淤积的血流顶出。
她满脸怜爱的,轻轻拂过那寒光凛凛的钢铁羽翼,银白色的刀身之上,反射着夕子的脸,她精心挑选了一根最美最狭长的羽毛,她清晰的记得,这柄短刀,是那晚割破澪的手指,带着澪的滚烫鲜血的,剥落下来的一块世界碎片。
夕子已经心满意足。
因为这是她与澪共同的力量。
之后,她看向银的眼神变得坚定。
这一次,换做是银的眼眶之中,出现短暂的震撼。
银看见,夕子在笑。
那笑容如此勉强,却又如此轻蔑,如此疼痛,却又如此幸福。
然后,一柄飞刀,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抛物线,摔落在银的脚面之上。
比起先前的攻击,这一击如同雪花一般的温柔,可银却感觉这跌落在脚面上的飞刀有着千钧的重量,沉重到她不能再轻视眼前的夕子。
抗争。
至死方休的抗争。
她明白,无论自己怎么蛊惑夕子,影响夕子的心智,甚至蒙蔽的夕子的灵魂,夕子也绝对不会沦为魔女之花。
自己可以杀死夕子,
但夕子绝不会屈服于自己。
『这就是……你最后的存在魔法了么……』
银的话语间,似乎有些咬牙切齿的韵味。
『真是令人失望的……无聊的魔法……』
『不过……』
『看在你已经是……最后的存在魔女了……』
『我现在就成全你……』
『给你个痛快……』
2)
『你还有……五秒的时间……』
『爬回澪的身边……』
银似乎已经妥协。
『五……』
银缓缓倒数,与此同时,她不紧不慢的伸出一手手来,直指天穹。
夕子眼神一凌,很明显,她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顾不得别的,夕子撑起上半身,头也不回的朝着澪的方向爬去。
『四……』
漆黑的黑夜之中,于天际线的尽头处,出现一个巨大的窟窿,窟窿连月亮也尽数吞没,天空只剩下漆黑的一片。
夕子不语,只是一味朝着澪那边爬去。
『三……』
窟窿之中,漆黑的幽夜之中,凭空照下一道灿烂的阳光,如同聚光灯一般的,锁定澪的位置,澪此刻只感觉身体如灌千钧,仿佛有强悍的压力,压制着她的身体无法动弹。
夕子神色焦急,她使出浑身解数,即使是滚,也要滚到澪的身边去。
『二……』
七色的霓虹闪光,正在天际不断的聚集。
竭尽全力的夕子,终于滚到了澪的身边。
『一……』
银高举在半空的手,朝着夕子二人所在的方向,猛然落下。
夕子趴在被阳光压倒的澪的身上,展开钢铁的双翼。
『霓虹……失坠……』
银的话语,冰冷如同审判。
下一刻,幽暗的天空亮如白昼,一道宽阔无比的七色霓虹流光,从天边那巨大的窟窿中,宛如神罚一般的降临。
七色的霓虹相互交织,形成一道瑰丽的炙热流光,朝着夕子展开的钢铁双翼,毫不留情的轰击而去。
这是银的终焉魔法,是描绘魔法的极点,威力强劲到足以改变地形环境的超级广域毁灭魔法。
银亲自使用时,她还能使用存在魔法,将其转移,但现在,魔女系统托管发出的霓虹失坠,威力不知道翻了多少倍。
钢铁双翼上的短刀,全部转变为纯白色的世界碎片,化作一个乳白色的光球,如同虫茧一般的,将两人包裹保护起来。
如同走马灯一般的,每一片碎片的表面之上,都闪烁过每一个平行世界中,夕子与澪的点点滴滴,很多很多,都来不及播放,就被炙热的霓虹融化,化作滚烫的铁水,滴落下来。
澪抬起头来,看着在闪烁在碎片表面的画面,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夕子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澪,不让融化的铁水滴落在澪的身上,她能感觉到,灼热的铁水正侵如入她的肌肤,融化她的骨血,一步步的蚕食她的生命。
钻心的疼痛,夕子艰难的忍受,身体却没有一丝颤抖,她明白自己的生命宛如风中残烛,但至少,请让我再多照亮(保护)她一会吧。
夕子额头处的紫金符文,正肉眼可见的变淡,融化的铁水,宛如通红的泪滴,从夕子的面颊上滑落。
而这一切的一切,全部如同电影似的,烙印在澪的眼中,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又被周遭的高温迅速蒸发。
她想要触摸夕子近在咫尺的脸,可重压之下,她的身体,一动不动。
那种无力的绝望感,贯穿人生的始终。
可恶啊……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到啊!
看着澪的脸,夕子的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她觉得自己胸口处,痒痒的,暖洋洋的。
她幻想着,这是澪给予她温暖的怀抱,是澪对她温柔的依恋。
但她很清楚,这是铁水贯穿了脊梁,灼烧着自己的心脏。
自己已经……走到尽头了啊……
我的修罗之道,行至尽头处,有澪的陪伴,已经死得其所,了无遗憾了啊!
『其实……我骗了你,澪。』
『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认识你了。』
『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只能躲在你的伞下,不敢一个人回家的爱哭鬼呢……』
生命的最后,我果然还是无法欺骗你呢。
澪。
我最爱的澪。
等到我死去之后,没了我的魔力压制,你的记忆恐怕只要一瞬之间就能全部回归了吧。
那个时候的你,就要独自面对这一切了。
我真是个,不称职的朋友啊……
夕子的意识已经逐渐变得模糊,五脏六腑都被铁水浇透,半个脑壳也被融化,只剩下朝向澪的那一边还是完好的。
『你到底……是谁?』
澪的心灵被完全的震撼,下意识的,她问出这句话。
『我啊……』
『是你最好的朋友……』
『朝雾夕子啊。』
夕子最后的,朝着澪淡淡一笑,一如初见。
之后白色的光芒暴涨,澪什么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