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冷的月光洒在湿冷的地面上,残存的雨水汇成水坑,闪烁着粼粼光芒。
头戴八角帽,身穿学生制服的日向银走出车站,脚上踏着带着泥点的小皮鞋,走在有些泥泞的街道上。
已经是接近半夜八点半了,银居住的地方并非是什么热闹的地方,在这样一个星月升起的时间里,住户区的周围只剩下寥寥无几的路人脚步急切的往家走着。
银的身侧背着皮质的单肩包,里面装着变身为魔女之后要用到的东西,可以说是她最重要的东西。六月的夜晚,潮湿寒冷的水气开始从大地深处慢慢涌出,宛如是肉眼可见的寒气,萦绕在银的身边。
不过,只是这样的温度,对于她这种异于常人的魔女而言,显然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只是,现在的她却一反常态,将回家的脚步慢慢放缓,直到她走到一处带有路灯的交叉路口时,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将双手从自己的口袋中拿了出来,热身一般的搓着双手,站在街口处,朝着空旷干燥的空气中缓缓张口:
『天气真冷啊,手都快要冻僵了。』
『感觉要是再不动弹动弹,会连关节都结冰了呢~』
『你说对吧,某个神秘的小姐。』
『如果你再不出现,我不介意让你的身体热乎一些。』
银的左手悄悄的伸进一旁的皮包中,暗中握紧了一支铅笔,化作水蒸气的白雾从口中飘向高处,她抬起头来,翠绿色的眼睛里,在那白雾消散处,锁定了一道站立在路灯上的倩影。
自从从电车上下来之后,银便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那种被目光窥探的感觉令她感到不适,此时此刻的她也终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
『油嘴滑舌。』
『凭你?』
倩影起初短暂的沉默,像是在脑中寻找着合适的词汇回复。
只是随后她便选择了放弃,只是冰冷的吐出短短的话语,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模样。
而在她的身下,银抬起头来有些费力的仰视着她,可是因为灯光的缘故,她却看不清那高处之人的面容。
她能看见的,唯有那对穿着足袋脚踏木屐的纤纤玉足,一双雪白修长的玉腿朝上延伸,直至那深不见底的和服深处,一头漆黑色的姬发一直披散到纤细的腰肢处,寒风吹动,散发出阵阵幽香。
在目光锁定到这道倩影的瞬间,银便在心头确定。
这家伙,是一名货真价实的魔女。
看她的穿着打扮,还似乎与澪向她打听的魔女十分相似。
只凭一道身影,银便能确定那眼前之人是绝对的美人,可是那人嘴里刻薄的话语与冰冷的语气,却让她感到心里不爽来者不善。
毕竟一般情况下,如果同一个地方出现两名魔女,除非是早有相识,不然就会演变成相互出手的场景。
魔女与魔女之间,本就是竞争关系。
大家的身上都背负着实现愿望的债务,都需要祓除泡影来偿还。
所以魔女之间的战斗也屡见不鲜。
不过,似乎是察觉到了银的战意,路灯上的魔女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银悄悄伸入皮包中的手,然后幽幽的叹息道:
『你不必怀有这莫须有的战意。』
『此次前来,是想给你个忠告。』
『离那个米色长发的女孩远点。』
『魔女的事情,你不该告诉她!』
那人影语气冰冷平淡,只是到最后一句时,似乎是强忍着某种愠怒,发出了更加急促的声响。
不过,银并不吃这一套。
她也不是第一天成为魔女,对于这样没有礼貌的家伙,她并没有忍耐的理由。
即便对方可能就是澪想要委托她寻找的家伙,可如此态度,也不由得让银有些气愤起来。
『告不告诉她,那是属于我的权利与自由。』
『那孩子本来就拥有着成为魔女的资质,无论我告知与否,她总有一天会走上她应走的道路。』
『无论是我还是她,你都你无权干涉!』
夜空之下,两名少女一高一低的对峙着,夜枭从远处飞过,只留下凄厉的破空声,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2)
『那个女孩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出手。』
『你浅显的认知与经历,只会将那个女孩引上歧途。』
夜幕中,那灯光上的女孩带着不置可否的语气。
『那你又懂些什么?』
『无可奉告!』
『你说谁浅显无知?』
即便再怎么好脾气,可到了这一步,银还是没办法忍耐心中的愤怒。
眼前这家伙似乎知道些什么,可是从她的态度来看,她似乎什么也不愿说。
况且,作为前辈的银,只是将自己所知道的话语告诉后辈而已,把一切都告知她们,然后将选择权交给她们自己决定。
这样的做法在银看来公平公正,哪里轮得到眼前这人来干预诋毁?
至少在这一刻,她作为前辈的尊严,让她拥有了出手的理由。
既然谈不拢了,那就只好比比谁的拳头硬了!
毕竟人类社会就是如此,更不要提,这里是更为残酷的魔女世界了!
银在包中攥紧了那根黄色的铅笔,她的眼神也已经瞄准了那人影的大腿根部,她相信,只要她心念一动,她的魔法就能将眼前这家伙捉住。
可是,就在下一瞬,她真的想要施展魔法的时候,她却惊异的发现,自己的手,完全无法动弹。
不,那并非是无法动弹那么简单,而是一种更为恐怖的情况——现在的银,甚至感觉不到自己那只手的存在感,仿佛她的手臂上从来就没有长出过那只手一样,只有阵阵虚无的感觉,她已经完全失去了对那只手的控制。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丝丝冷汗从银的额头渗出。
而那路灯之上的人影,则是发出略带戏谑的笑声来。
『如何?』
『现在的你,有何资格在我面前争辩?』
『你究竟做了什么!?』
银的心情已经坏到了极点,眼前这个家伙的棘手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她抬起头来,翠绿的眸子里满是认真与怒火,虽然她不知道这家伙用了什么手段,但是如果对方真要动手,她也有把握让对方吃上些苦头。
见银真的动了真格,那路灯上的人影倒也不再纠缠,眼神中闪动过一丝光华,下一刻,银对于那只手的感知终于回归。
银将手从皮包中掏了出来,在半空中用了的握了几下,确定没有任何异常过后,终于也是缓缓的舒出一口气来。
那样虚无的经历,她这辈子再也不想尝试了。
她也终于知道,眼前这人的实力,或许真的远远高出自己。
可即便如此,银还是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自己没有错。
那家伙的人生,要由她自己来选择!
只是,还容不得她继续开口争辩,那路灯上的人影就赶在她之前说到:
『我并无恶意向你出手。』
『我来找你也只有一个原因。』
『离那个女孩远点!』
『这是通告,不是商量!』
话语声还未落地,在银的眼中,她只看见那人影瞳中紫芒一闪,下一刻便在那路灯上消失不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恶!可恶!可恶!』
银憋红了脸,气鼓鼓的朝着空气挥拳,脚下的皮鞋踏得地面噼啪作响,任凭那黑色肮脏的泥点溅落在那洁白的过膝白丝之上也毫不在意。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下次见到,我绝饶不了这家伙!』
这种打也没打成,话还没骂出口的感觉,当真是让银难受的要死。
夜幕下,急躁的声音,惊动着远处的几只夜宵振动翅膀,朝着更远处的黑夜消失的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