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这……恶魔!』
『休想再靠近澪一步!』
『你休想!』
朝雾夕子的身后,被重力压迫着的玫红汣,仍旧不甘的呐喊着。
或许自己,真的如她所说的那般,是那弱小无用之人。
但越是弱小之人,就越是有着弱小之人的生存之道。
那便是拼尽全力,奋力挣扎。
无论多么狼狈,无论多么丑陋,仍要不顾一切的反抗。
因为弱小的人,除了挣扎之外,本来就什么也做不到。
之后,在澪惊讶的眼神之中,汣毅然决然的将方才得到的情感泪滴,送入了自己的嘴里。
她狠狠的用牙齿咬碎,银白色的汁液顺着她的嘴角,满溢而出。
下一刻,非人的疼痛感布满全身,仿佛刚才自己施加在泡影身上的斩击,全部浓缩在了这一瞬之间,尽数返还给了自己。
不过,尽管代价颇为痛苦,但是此刻,汣却获得了充盈的魔力。
下一刻,强力的魔力波动,令她脚下的泥土龟裂崩坏。
她奋力的挣扎起来,红蓝色的螺纹斗气缠绕于全身,高速旋转产生的高温,使得落下的雨水蒸发成白茫茫的雾气。
她的双瞳之中,闪动着如同火焰似的光彩,连同眼角的泪痕一起蒸干。
原本那令她动弹不得的重力,此刻再也无法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她一步踏出,挣脱重力对她的束缚,再一次的朝着夕子的方向发起冲锋。
仅仅几步距离,不过瞬间抵达。
一柄红色的单片剪刀,狠狠的刺向夕子的眼眶。
夕子当然觉察到了汣的动静,只是她没想到,汣居然连生吞情感泪滴这种事情都能做到。
不过,令她更加无法预料的事情还在后面。
夕子眼中紫芒一闪,亦如既往使用出存在魔法,在自己的身前制造出一道无法察觉的特殊障壁。
然而这一次,汣的刀刃却没有因此停滞,雨水滴落在刀身之上,刀光一闪,那刀锋之上跃动着的红色斗气,将这片空间中的所有阻碍,全部划开斩断。
『切断之魔女』,持有切断的魔女之名,自然有切断一切存在的权能。
这份切断,自然连夕子的魔力也不能放过。
下一瞬,赤色的刀尖在夕子那不可置信的瞳孔中缓缓放大。
『啧!』
慌乱之中,夕子仓惶的扭头躲避。
她堪堪避开那直取自己性命的锋芒,可是那刀尖涌动而出的螺纹斗气,却是跨越空间的阻隔,划过她黑纱轻覆的面颊。
一缕青丝飞散于半空之中,大雨之中,夕子脸上的黑纱也就此剥落。
她一直以来刻意隐瞒的真容,终于在这一刻完全暴露。
在场的所有人,在看到那张黑纱之下的神秘面容之后,无不目呲欲裂。
尤其是本来满腔愤慨的澪,在看到夕子的真容过后,更是脚下一软,直接浑身瘫软的坐倒在了地上。
『夕子……?』
尽管澪不可置信的用手捂着嘴巴,可她的嘴角还是无法控制的微微抽动,甚至连同她的身体,一起不注的颤抖。
在看见那个熟悉的面孔之后,澪的大脑之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难以置信……不可原谅……』
向前突进的刀刃再也无法更进一步,悬于半空中生生止住。
方才还刀刃相向的汣,此刻更是停下了继续向前的步伐,跪倒在了原地。
浮生刹那,天地俱寂。
连那唯一回荡在耳边的淅沥雨声,都显得如此刺耳。
『哐啷。』
汣松开了自己的双手,红蓝双剪跌落在地面之上,在发出清脆的响声之后,化作点点光芒消失不见。
那之后,雨声淹没了所有。
直至夜幕之后,天空仍旧大雨滂沱,可在那玉珠坠落之间,却再难寻得半个人影。
2)
几天之后,一个米色长发,扎着侧马尾的可爱少女,手撑着一柄透明的雨伞,一个人来到了一所位于东京边缘区域的精神医院。
她有着一双冰蓝色的澄澈眼眸,可是却不知是不是方才哭过,此刻眼角处还带着一抹晕染的粉红。
少女撑伞穿行过一整片茂密的灌木丛,周围到处环绕着高大的槐树,而少女的脚步,却在一片空旷的平地前驻留下来。
不久之前,这里还存在着一棵高大无比的巨大槐树。
这是现在却化为乌有,空留下一片光秃秃的空地。
『有点……寂寞啊……』
少女仰起头来,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雨水落在透明的雨伞之上,沿着伞脊,一颗一颗的滑落向伞边。
她回忆起那晚发生过的事情。
在那之后,夕子亲口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之后便遁入夜幕之中,洒泪而去。
同样的,汣也因为承受不了这样巨大的打击,就此消失在了澪的身边。
直到现在为止,对于夕子杀死了银这件事情,少女都还没有实感。
仿佛是身处一片寂寥无人的旷野之中,旁观着狮子撕咬着水牛的喉咙。
她不懂啊,她不明白啊……
为什么,夕子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明明之前,她还救过自己。
少女的心中,分不清究竟是憎恶或是排斥。
只是每当她想起夕子那冷淡精致的面孔时,手心还是会不自觉的渗出冷汗。
同样的,那晚过后,汣也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的没了任何消息。
现在回想起开,或许是因为那句话吧。
『我不会允许任何魔女接近澪。』
『无论是银也好,你也好……』
『你若是不信……』
『那我便杀给你看!』
夕子的这句话,似乎是对汣的一种警告。
她就是在告诉汣,绝对不要再妄想接近澪。
同样的,也是对于少女也是种似有似无的暗示。
难道……就是因为银学姐接近了自己,才会导致夕子杀掉了她么……
难道……是自己害死银学姐的么……
『呕……呕……』
她不敢细想,一股恶心的感觉在腹腔中翻涌,少女蹲在地上,忍不住的干呕起来。
日向银的死去,朝雾夕子的离开,玫红汣的消失。
少女原本熙攘热闹的身边,此刻却久违的变得冷清起来。
她不肯让自己沉沦在过往的痛苦之中,在干呕结束后,便是自顾自的离开了。
接下来,少女来到一所设施之中,爬上楼梯,来到一道写有『清水』二字的门前。
来者有着和病患相同的姓氏,清水澪在门前跺了跺脚下的泥水,这才敲门而入。
病床之上,澪的母亲安静的躺在升起的靠椅之上,眼神空空的望向窗外。
坐床听雨,直至澪来到她的身边,澪的母亲才终于缓过神来。
母亲扭过头来,一抹红润的气色,浮现在她有些消瘦的面容之上。
身为母亲的她,敏锐的觉察到了澪的异样。
因为在澪的脸上,现在还浮现着刚刚干呕过的苍白,一抹泪光,还残留在她的眼角之上。
之后,母亲张开双手,朝着澪展开自己温暖的怀抱。
『我可爱的女儿这是这么了呢~』
『是不是和小汣闹矛盾了呀。』
『好啦,来和妈妈说说』
『妈妈抱抱~』
看着朝她展露笑颜的母亲,澪第一次感觉了,心中的某些沉重的东西,有了微微的撬动。
而这份撬动,在她拥入母亲的怀抱之后,更是化为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
澪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泪水不知不觉的染湿了母亲的肩膀。
感受着怀里不停颤抖着的女儿,澪的母亲,唯有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抚着她的疲惫不堪的心灵。
澪没办法说出来,只是一遍遍的呜咽的说着:
『我没事的,我没事的,我没事的……』
她看向窗台边上,在那里,没缘由的摆放着一个落灰了的好看花瓶。
没人知道它为什么被碍事的摆放在那里,唯有澪清楚,在那里,本来插着一簇如火焰一般的,永不凋零的金色向日葵。
可是现在,银学姐用魔法绘画而出的向日葵已经消失不见,就仿佛从未存在过似的。
这一刻,她终于对于银的死去,有了实感。
痛苦与悲哀的心情,再一次不受控制的填满心间,化作泪水不停滚落。
因为啊。
她心中的这份『秘密』,就连母亲也无法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