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朝雾夕子是魔女杀手。』
『会杀死所有靠近你的魔女。』
『所以……对不起……』
半个月前,这是玫红汣在离开清水澪之前,最后说过的话。
即便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可如今这段话还是萦绕在澪的心头。
实际上,比起那两个人,澪受到的打击一点也不小。
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却没想到,下一秒救命恩人就变成了杀害前辈的杀人凶手。
她更想不到的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居然都是自己刚刚在学校结识的新朋友夕子。
如今,一直以来指引澪前行的知心学姐银已经死去,汣也为了保护澪而选择离开。
原本在学校里形影不离的三人组合,仅仅只用一天,便全部各奔东西,甚至天人永隔。
澪的生活,仿佛是一张尽心描摹的油画,在完成的前夕,被人恶狠狠的撕碎。
而她,作为这一切的参与者与见证者,却对此无能为力。
她缺乏能改变这一切的力量。
面对夕子的威胁,她没办法成为魔女,与汣一同战斗。
面对汣的离开,她没法挽留,因为她知道汣是为了保护自己才成为魔女,又为了不在自己身边引来夕子的追杀,才不得已离开自己的。
魔女什么的……为什么成为魔女过后,大家都离我而去了呢?
要是自己也拥有力量……
要是我也成为魔女……
只是,这样的想法只是出现了一瞬。
她的头就仿佛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哐啷一声,在大脑深处,好像哪里出现了道裂痕,发出轻微的刺痛。
课堂上,澪吃痛低下头来,将头埋进书本之后。
毫无疑问的,澪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亦是如此。
这几天来,她只要一回忆起有关『魔女』的事情,头就会忍不住的疼。
好像是有人在警告自己,不要去想一样。
她一边走神,一边忍痛发出呜咽,全然不顾,自己正处于课堂之上。
『清水澪……清水澪……』
『清水澪同学!』
耳畔忽然传来的声音,将她从悲伤中抽离出来。
讲台上的青子老师,正有些愠怒的看着她。
『你又走神了,澪。』
『最近怎么回事?』
可澪只是站起身来,默默的低下头来,沉默不语。
她其实很想对青子老师去解释些什么,而且就在几天前,她就去办公室找到过青子老师,谈论过关于汣和夕子的事情。
但是,令她感到害怕的是。
青子老师完全不记得她的班上有过玫红汣和朝雾夕子这两个人了。
『玫红汣?朝雾夕子?是谁?』
『我的学生……有叫这种名字的么?』
甚至就连班上的同学,在班上的超人气班花消失不见后,也没有任何反应。
甚至就算澪跑到他们的面前,将汣那富有辨识度的外貌描述给同学们听时,大家也只是一笑而过。
『那是什么?澪同学。』
『班上什么时候有过那么帅气的家伙了?』
『澪同学?你在做梦吧?』
没有人在意汣的去向,也没有人记得夕子的存在。
『我或许,真的在做梦吧。』
『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么?』
想到这里,一股冷汗便浸湿了她的背后。
之后她一把推开桌子,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夺门而出。
她想要逃离眼前的一切,她只是盲目的奔跑,而冥冥之中,命运却指引着她去往错误的地点。
2)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总是孤单一人呢?
『我该……怎么做呢?』
『父亲……』
学校的旧校舍内,一颗巨大无比的向日葵下,一个有着耀眼金发,扎着螺旋双马尾的小小身影,正低下头来,垂头丧气的自言自语。
她有着娇小的身体,使得即使是最小号的校服在她的身上也显得松松垮垮。她安静的蹲坐在向日葵的花丛之中,金色的头发与其相得益彰,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哪里新长出的一簇葵花。
现在正是上课的时候,不知为何的,这名外国少女正身处此地。
更令人疑惑的是,这里分明是充盈着魔力的特异点,平平无奇的少女,又怎能出现在这里?
然而,这些还不是最奇怪的。
下一秒,少女做出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她从包中翻出了一块被白色手帕包裹着的长条物品。
少女小心仔细的拆开外层包裹着的手帕,其内露出的,一把闪烁着漆黑色暗光的,短小精悍的手枪。
瓦尔特PPK手枪,握把处的胡桃木上,精细雕刻了一簇盛开的曼珠沙华,如同诅咒一般,为这把枪带来死亡的气息。
靠近枪口处的位置,用银线镌刻着一串隽秀的花体单词。
『Alice』,爱莉丝,显然是少女的名字。
爱莉丝将手枪虔诚的握在掌心之中,右手食指自然的放在扳机上。
之后双手合十,将手枪夹在中间,那动作看起来就像是虔诚的祈祷。
当然,如果枪口没有正对着自己的下巴就更像了。
之后,她的食指慢慢的发力,轻轻的扣动扳机。
预想中的枪声没有出现,枪色的扳机也没有被扣动。
显然,这并非真枪,而是精细的仿真模型。
可是,这似乎并非爱莉丝所期望的。
泪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打湿握紧手枪的双手。
或许在她的心中,如若这是一把真枪,如若就此结束生命,才算是更加轻松的选择。
这段日子以来,她实在遭受了非人的待遇:
诸如被人装在废弃的油桶中,不吃不喝三天三夜,跨越大半个地球,飘扬过海的偷渡来到日本,这才死里逃生。
好不容易来到学校过上相对稳定的生活后,又因为不熟悉日语几乎无法与同学交流,被人霸凌孤立。
『就算活着,也不过是孤身一人。』
『一个人孤独的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神明大人啊……』
爱莉丝的心中渴望着,她极度的渴望着有某个人,有那样一个能让她敞开心扉,用温暖将她包围的人出现。
或许是她心中的祈愿,真的直达上苍,引来了神明的垂青。
朦朦胧胧之中,她感觉有一束无比温暖的光打在自己身上,而她的耳畔,也传来一道神圣的回响:
『少女,你渴望朋友么?』
『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那声音无悲无喜,男女莫辨,可却直达爱莉丝的脑内,如同圣音。
『我的愿望……』
『我想要……朋友……』
爱莉丝怔怔的说着。
『无论何种愿望,只要支付代价就能实现。』
『成为魔女,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脑海中不断回响的声音,令爱莉丝浑身酥麻。
『魔女?那是什么?』
她发出疑问,可脑内的声音却沉默不语。
只是……如果能获得朋友的话……
如果能有谁来陪伴我的话……
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了吧……
爱莉丝双眼紧闭,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她的身边,无数的向日葵正朝他涌来,所有的花朵都朝向着她,就连头顶处的,那颗最大的向日葵,也低下了它骄傲的头颅。
伴着轻风,向日葵左右的摇曳着,仿佛发出无声的抗争与拒绝,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阻止少女。
可是它们的心意,终究无法传达。
只是短暂的犹豫过后,爱莉丝便下定了决心。
『我,愿意……』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
在做出回应的那个瞬间,她感觉到,仿佛有一阵强光在她的眼前闪烁而过,令她头晕目眩。
在耳畔产生短暂的耳鸣之后,她模糊的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正在朝自己靠近。
『你在干什么啊……』
『快停下来……还不能放弃生命……』
『不要……不要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焦急又略带哭腔的声音越靠越近,爱莉丝张开眼睛,这才发现,在自己的背后,不知从何时起,出现了一名银发的陌生少女。
银发的少女三步并做两步的冲到她的身后,一把夺走了她手中的手枪,扔在一旁。
之后用两只手,死死的攥着她双手,朝着她关切的,如同质问似的关照:
『你没事吧!快点回答我!』
『发生什么了!你没事吧!』
而爱莉丝扭过头来,看着眼前满脸焦急的银发少女,盯着那对动人的,噙着泪水的淡蓝眼眸,吃惊的长大嘴巴。
好一阵后,她才怔怔的喃喃自语:
『神明大人啊……』
『是你回应了我的愿望么……?』
可神明大人这次以旧没有说话。
只有两瓣巨大的向日葵花瓣从她的头顶飘落下来,轻轻的盖在两个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