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朝雾夕子的眼前,那漆黑的日向银扭动着残缺的身体,挣扎着站了起来。
银的半边脑袋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半朵枯萎的向日葵,如同梵高画作中的那样,失去生的光彩。
生前被漆黑火焰灼烧分断的腰间,现在被黏稠黑色的污秽,像是胶水一样的拼接起来,而小腹间那原本放置魔女胤种的地方,现在只剩下虚无的一片,夕子的目光凝视着那里,发现破洞里什么存在感也没有,这更加让她确信了一件事情。
眼前的银的确已经是一具尸体,银已经再也没有复活的可能,她的灵魂已经不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夕子心中的凄凉渐渐的转化为满腔的愤怒。
因为她已经猜到眼前的景象是何人所为了。
『魔女…系统……』
几乎是咬着牙,夕子恨恨的说道。
『这么快就猜到了?』
半空之中,大手在空中一愣,似乎是有些惊讶。
『看来你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夕子当然知道,在她利用自己的能力,逆转了清水澪的魔女之花,还将她的存在隐藏起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好了与魔女系统为敌的准备。
更何况,她已经知道了魔女系统的秘密了。
所以无论如何,系统已经不会放过她了。
只是,让她感到意外的事情是:
根据夕子原本的猜测,魔女系统是为了清除世间冗余的情感才被世界孕育而出的自律机关。
它是世界组成的一部分,可是……看着眼前操纵着银的那只大手,夕子能感觉到……
在那只大手上,有着情绪的存在。
她是存在之魔女,她能感觉到,那只大手上,有类似兴奋的情绪正在出现。
这种感觉……与其说是机关,更像是人。
夕子朝着手边的半空一划,指尖掠过之处,凭空出现一柄短刀。
就在短刀自半空落下的那个瞬间,夕子一步踏出,同时脚下空间产生涟漪。
『灵装·构成。』
半空之中,夕子接住短刀,额头之上,暗金色的三角符文光芒大放,只是光芒闪烁的那个瞬间,她已然身着和服,手执短刀的杀到大手跟前。
只是,在刀尖即将抵达肌肤的瞬间,夕子的身形却静止在半空之中,一股庞大的引力,使她固定在半空之中。
夕子目光一瞥,发现正是银施展着『定画液』,而且比起生前,似乎力量还有所增强。
来不及思考,就在定画液发动的那个瞬间,夕子周遭的空间,已然在四面八方闪烁着微小的红色光点。
瞳孔微缩,夕子倒吸一口凉气。
半空之中,她已经被来自四面八方的『Ruby』死死的锁定。
已经逃不掉了啊,夕子在心中计算着。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看到银变成这幅模样,让她失去了对战斗的判断。
身体依旧无法挣脱束缚,这个瞬间,无数红色的激光朝着夕子的身体洞穿而来。
鲜红的光芒如同素描调子交叠在一起,将夕子的身体完全吞没,如同被琥珀淹没的甲壳虫,她被密封在红宝石似的棺椁之中,只能任由高温的激光鱼肉自己。
在长达半分钟的激光轰击之下,东京塔顶如同佩戴着一颗镶嵌红宝的桂冠,连同阴霾的天空尽头都被红光晕染。
银只是眼神空洞的看着Ruby交叠的部分,高温让那里变得如同烈阳一般,就连她头上的向日葵也更加干瘪了几分。
手心之中的铅笔魔杖朝着半空点击,魔法被取消,红光伴随着高温也渐渐消弭。
而在红光消散的中心处,此时此刻,正奇迹的漂浮着一个人影。
夕子漆黑的姬发正随风飞扬,和服的衣摆迎风展开,紫金色的菱形符文变得暗淡下来,豆大的汗水从她的额头渗出,仔细看去,虽然并无大碍但却狼狈不已。
长发的发尾已经被高温灼伤扭曲起来,散发出淡淡的焦臭味,和服衣摆的边缘也留下火焰灼烧过的漆黑痕迹。
夕子在Ruby的轰杀下没死,甚至连受伤都算不上。
只是在夕子身旁的空间之中,正有什么东西一层层的剥落下来。像是古老城墙上剥落下来的墙皮,被强风大块的卷落下来。
而这些剥落下来的碎片,又化作无数柄没有护手的短刀,环绕在夕子的身边,将她保护起来。
一切的一切,都被天空中那只漆黑大手背后的某个存在看在眼里。
『通过扭曲认知的存在,将自己藏在特定空间之中了么?』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能力的真相。』
『朝雾夕子。』
『只要将你消灭掉。』
『那个被你藏起来的老鼠。』
『就会自己出现了吧。』
被操控着的银,用她那已经损坏了的破锣嗓子吱吱喳喳的叫着。
被看穿底牌的夕子,只能强做镇定的将无数短刀引导至身前。
她能感觉到眼前之人的杀意,不过,夕子也不是会任人宰割的人。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只敢操纵尸体战斗的废物。』
『谁才是躲在暗处的那只老鼠啊!』
话音未落,手中短刀已然掷出。
无数短刀像是找到了信标,下一瞬,天空坠下亮银色的剑雨,朝着银的方向洗礼而去。
2)
『你听见,雷鸣的声音了么?』
『就在天上。』
回家的路上,爱丽丝向清水澪问到。
天边已经是灰蒙蒙的一片,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爱丽丝总能感觉到自己有一种肌肤发毛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正在暗中盯着自己,随时要杀掉自己一样。
她仔细感觉着这股异样传来的方向,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东京塔的方向,可是那里明明没有电光闪烁,自己却隐隐听到了从那里发出的声响。
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敏感了?
爱丽丝摇了摇自己的脑袋,试图让自己变得更清醒一些。
在听到爱丽丝的话之后,走在前方的澪身体微微一怔。
只是她很快的扭过头来,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说道:
『是嘛?没有诶,完全没听见。』
『我们快点走吧,不然就快下雨了。』
『下雨了可就不好了。』
澪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再怎么说,她也是拥有成为魔女资质的茧。
如此强烈的魔力波动,恐怕在东京塔的那一边,正有强大的魔女正在祓除泡影吧。
如果是以前的话,如果身边的人是小汣的话,恐怕她会想也不想的就飞奔过去吧。
然后银学姐就会在这个时候狠狠的教训她,教导她不要这么意气用事,明明才刚刚成为魔女,不要这么得意忘形。
可是……
可是现在她们都已经不在了。
冥冥之中,澪能感觉到,一股力量正驱使着自己远离这一切。
那些美好的记忆,就像天空中飘下的雪花,用手捧着就会飞快的融化,不去管它又会不知不觉的消失满是白色的某处。
这两者,说不上哪一个更加悲哀。
澪不想再与泡影牵扯到任何关系了。
只是让她感到哀伤的事是:
如果能听到的话,那这孩子迟早也会成为魔女的一员吧。
想到这里,澪的手心不自觉的攥紧,手指的关节泛起惨淡的白色。
萦绕在自己心头的那个疑问,时至今日仍然存在着:
为什么她身边的人,总是对成为魔女这么趋之若鹜。
所以,下意识的,澪朝爱丽丝问到:
『呐,你说。』
『愿望是什么非得实现不可的东西么?』
爱丽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不知道啊。』
『但想要实现愿望总没有错。』
『人就是为愿望而活的。』
愿望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么?澪朝着心中自问,可她从来没察觉到这一点。
『那,你的愿望又是什么呢?』
这话不光是问爱丽丝,也是澪在问自己。
『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所以我暂时没有愿望了。』
『不过看在你愿意收留我的份上,那我就给你讲讲我以前的事情吧。』
是么?愿望已经实现了啊。
所以说,这孩子已经不是茧了啊。
她恐怕已经蜕变成了魔女,只是自己还没有察觉吧。
想到这里,澪的心中,涌现出了一个极度危险的想法。
『洗耳恭听。』
澪微笑着,也不知在心里盘算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