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原来如此。』
『爱丽丝一个人真的很辛苦呢。』
清水澪与爱丽丝两人就这么边走边聊,直到夜半时分才回到澪的家里。
一路上,澪倾听着爱丽丝的经历,在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她成为魔女的契机是什么。
虽然这一路上,爱丽丝几乎将所有压在心头上的伤心事都说给了澪,但唯独没有将两人是如何相遇的这件事向澪坦白。
她绝对不想让澪知道,自己是因为许下了那种愿望才和澪成为了朋友。
嘎吱一声,澪推开了院子的大门。
虽然是盛夏时节,但院子里还是铺满了被雨水打落的落叶,澪这段时间被很多麻烦的事情缠身,许多落下的树叶已经开始变得腐烂。
『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么……』
澪哝哝自语,蝉在湿热的夏夜里叫个不停,像是清早的起床铃声一样,让澪有一种如梦方醒的感觉。
她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梦。
她没有和魔女牵扯上任何关系,每天都和玫红汣正常的上下学,照顾着生病的母亲慢慢好起来,生活疲惫但普通的幸福。
可是,这样一来。
自己就没法遇见救了自己一命的夕子,也不会遇上热情善良的日向银学姐。
人与人之间一旦产生羁绊,那一切都将无可挽回,只能将错就错。
她好像还不适应独自一人的生活,一直活在她们还在自己身边的回忆中。
现在,梦醒了。
雨水打落了叶子,过了很久之后,这些叶子就会腐烂成为树的肥料,然后长出新的叶子来。
澪在失去了很多东西后,也终于等来了走向新的生活的契机。
她停滞下来的时间,因为爱丽丝的出现,又一次的转了起来。
虽然……
爱丽丝也不是普通人,爱丽丝也是魔女,和她在一起,总有一天还是会被卷入麻烦的生活之中吧。
澪转过头来,看着身后的爱丽丝。
月光下,爱丽丝的金发卷曲的样子,像是路边被风吹雨打过的小狗一样。
但她的脸上看不见饱受摧残的阴霾,暗红色的眼睛直率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
『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澪摇了摇头。
她没忘记夕子说过的话。
只要接触魔女,她就会将自己赶尽杀绝。
可是……
就算如此又能怎样呢。
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东西了。
澪缓缓的推开有些生锈的大门,随着门的开启,她的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被缓缓放下。
之后她脚步轻松的走进院子,朝着身后的爱丽丝说:
『没什么。』
『只是欢迎你来,爱丽丝。』
2)
澪让爱丽丝一个人在楼下的客厅等着,自己则是上楼收拾客房。
临走时,她冲了一杯热茶摆在了爱丽丝的面前。
坐在沙发上,爱丽丝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四周,从内部来看,这是一所很传统的一户建房屋,地板上也有着深浅不一的磨损,在过去,应该有过很多人居住在这里。
出于礼貌的缘故,爱丽丝并没有四处闲逛,而是坐在沙发上喝着热茶。
她将热茶捧在手心之中,一边细细品味,一边思索着关于魔女的事情。
在自己许下愿望成为魔女的那个瞬间,她能感觉到,有一连串陌生的知识涌入了自己的脑海之中。
魔女的使命就是祓除这个世界上因为过量的情感而诞生的怪物,为此,魔女被赋予了与之战斗的能力。
而我的能力是……
闭上双眼,爱丽丝仔细的感知着自己的身体。
奇怪啊,感觉也没什么别的的感觉啊……会不会是骗人的啊……
只是,在她这样想着的时候,手心之中却陡然出现一股能量。
之后,在猝不及防之中,她手中捧着的热茶忽然的炸裂开来。
砰的一声,茶杯爆炸开来,热水飞溅而出,爱丽丝被吓得不轻,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就连双手被碎片划伤也毫无反应。
糟……糟糕糟糕糟糕糟糕!!!
各种情况来说都相当不妙啊!!!
自己闯祸了啊!!!
爱丽丝的内心远没有外在表现的那么平静。
听到声响的澪也是第一时间跑了下来,她只看见爱丽丝捧着双鲜血淋漓的手站在那里。
鲜血滴落在地板上,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下雨的声音,一段不属于自己的陌生记忆,忽然闪烁在她的脑海中。
她好像记得,血,一大片一大片的血,遍体鳞伤淋漓的鲜血,自己在哪里见过。
那种感觉如触电似的一闪而过,她来不及在意,脑子里只想着爱丽丝。
『没事吧!怎么弄的?』
『楼上有医疗箱,快跟我来。』
3)
在澪的屋子里,爱丽丝有些局促的坐在澪的床边,看着面前的澪,仔细的用碘伏擦拭着自己手上的伤口。
就在之前,澪先是用流水全面的冲洗了自己的伤口,然后又将双手放在她的面前,几乎是要把脸贴上去一样,仔细的检查着伤口,生怕有细小的碎片残存在肉里。
『要是碎片埋在肉里的话,那么就算后来伤口愈合了,也会留下暗伤,只要一碰就会疼起来。』
『所以得仔细的清理才行,不能放过一丝一毫。』
『要是痛的话记得跟我说,我会更轻一点。』
『不过用碘伏的话,应该不痛的说。』
澪用沾取着碘伏的棉团轻柔的擦拭过爱丽丝的伤口,可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疼,在逃亡的日子里她受过更严重的伤,她都忍住了没有哭出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的澪仔细消毒的样子,爱丽丝的眼眶有些发酸的感觉。
澪没有抬头,消毒过后,她轻轻的捧起爱丽丝的手,准备帮她包扎。
可是就在澪的手要被触碰到的那个瞬间,爱丽丝却害怕的叫了起来:
『别!』
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能力,是能使触碰到的物品发生爆炸,如果澪碰到自己的手的话,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是澪已经轻轻的捧起了她的手,她的手柔软又温暖,爱丽丝感觉自己的手就像被一朵云团托起了一样。
怎么会呢……?明明,不应该是这样……?
爱丽丝有些吃惊,但澪只是轻声问道:
『是弄疼你了么?对不起啊……』
『但是还是忍耐一下,因为很快就好了。』
『小绯最坚强了哟。』
诶,怎么一回事。
这种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不疼,可是却很想哭的感觉。
人类的手,居然可以是这么柔软这么温暖的么?
爱丽丝从小和父亲生活在一起,她记得小的时候,自己淘气也会弄伤自己,可爸爸他手忙脚乱的,手上很硬也很粗糙。
她想要找到一个词去形容这种感受,可爱丽丝脑袋空空,只回忆起那个长相陌生的女人来。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这些,爱丽丝搞不明白,而她长久的沉默,让澪冷场了下来。
『不能这样叫你么?爱丽丝同学?』
澪知趣的换了个称呼。
但其实是忽如其来的问候,让爱丽丝有些不知所措。因为这是她平生第一次,有人愿意这样称呼自己。
她微微的张开嘴巴,久久没有合上,似乎是遭到了巨大的冲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此情景,澪意识到是自己冒犯了爱丽丝,于是便赶快摆手说到: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还是别这么叫你的好……”』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面前的少女便赶忙抓住自己的手,然后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就叫我小绯吧!我很中意这个名字。』
或许如果那个人还记得我的话,也会这样呼唤着我的名字吧。爱丽丝心想着。
『是啊……小绯吗……?』
『真是个不错的叫法呢……』
后两句说出口时,爱丽丝的脸上已经是漫天红霞,如同她的名字一般,是绯红的一片。
包扎好的手紧紧的捉着澪的手,潜意识里害怕着,害怕着一旦松开,就再也没有一双这样的手能轻抚着满身伤痛的自己。
那幸福而温暖的笑容久违的出现在她的脸上,同样也映落在澪的眼眶之中。
忽的,澪感受到自己的脸颊上,有两道热流涌现出来。她转头看向窗边,才发现,月光将玻璃照得明亮无比,正清晰的映照着自己满是笑容的脸。
她已经记不清楚,自己这段时间以来,这是第几次落泪了。但她能够笃定的是,留下幸福的泪水,展漏出油然而生的笑颜,这还是第一次。
同样的,在无数次与幸福失之交臂,无数次和重要的人走丢后,这也是第一次,澪觉得自己得到了些什么。
原本空洞的心被月光照射进来,虽然仍然是空落落的一片,但至少,那里不再是黑漆漆的一片,自此又有了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