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的不安让墨非根本睡不着觉，他听着窗外的雨声和模型里的嘈杂，直到晨光透过窗帘才渐渐睡去。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一点。
墨非刚睁开眼，就飞快地跑到模型边查看单元楼的情况。
王队和小刘似乎整晚没睡，此时正在靠着车门喝着能量饮料。
“王队，你怎么看这个案子？”
“一切正常，没有什么疑点，火警给的信息是因为煤气泄漏，小孩半夜上厕所开灯引起的爆炸。而602，卧室里确实有打斗痕迹，也确实是失足从窗户落下。”
“那您的意思，只是正常的意外？碰到一起只是巧合？”
正常到不自然，墨非想到。
“正常的有点不太自然。”
王队仰头饮完罐内的饮料，墨非这时才看清他脸上的胡子都没刮净。拍了拍车门，王队望向天空，继续补充：
“这两个案子绝对有问题，但是现在证据太少。小刘，这是刚刚递来的档案，你看看。”
王队递给身边的警员一份文件，墨非确认周围没有旁观的人后，刚想像昨晚一样用镊子夹出，就猛地想起昨晚的女孩。
如果，模型里的人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那不应该这么鲁莽。
应该没错，墨非凡事都喜欢往最坏处打算，昨晚已经被看见了，602的身影就是证据。
不对。模型里的事，好像是发生在12年前。
冷颤爬过脊背，如果女孩能看见自己，那也是在12年前发生的事。如果这个模型是过去进行时，那602的身影。
等一下。
墨非捂着胸口长吁一口气。
他记得自己刚搬进这里，有一次扔垃圾时，在垃圾桶边看见一个纸箱里有个自己没见过，已经报废的模型。出于职业习惯，墨非认真地观察构造并拍了几张照片。
等晚上出去买饭，他发现纸箱和模型还在那里，可是垃圾桶里的垃圾却不翼而飞。这件事墨非印象很深，可是并没有细想，收垃圾的人会出现失误这很常见。
可现在想起来……
他长吁了一口气。
对面的那个人影是那个女孩吗？如果是，那为什么她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盯着自12年？难道真是她把人推下去的吗？那她是这么做到推动两个成年人的?
最有可能的，应该是她是老年人的帮凶。现在来看，可能性确实最大。
墨非掐着抿住的嘴，敲了敲膝盖，还不能就这样确定，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事实就是自己所想。
摸索着散发着放在模型边昨晚的火警记录，他摸着下巴沉思许久。
看向602的卧室，确认女孩没有在看窗外，墨非决定趁现在夹出记录。
一切证据都很重要。
第二次已经是轻车熟路，翻开塑料封面，文件写道：
【601：案发时间1：20 火灾系因煤气泄漏导致的爆炸，死者苏某悦（女8岁）案发时处于厕所，据爆炸源5米，全身只有被压住的右手有部分残留。死者苏东远，梅语兰直接死于卧室，全身烧伤惨重】
【602:案发时间：1：08 据处于案发现场的唐某月证言：就是，爸爸，呜呜，和妈…妈，呜，吵架，窗户没关，掉了下去。
案发现场并无第三者参与，双方身上的抓痕都有迹可循（详情请对比证物）没有直接疑点。】
墨非咬紧下唇。
警车边的警官还在交谈。
“爆炸是因为开灯吗？601家有个孩子对吧，她不是也8岁？”
“王队您的意思是？”
“查，晚上之前查好。”
没有动机。
墨非觉得王队的判断很正确，因为这毕竟是两个案子的唯一关联。可爆炸是因为厕所的灯引起的。不管是什么方法进的601，如果是她开的灯，那女孩也难逃一死。
墨非想看看唐某月现在如何，他闭上一只眼拿起放大镜向602内窥视。
透过窗户，他看见那个8岁的孩子正抱着膝盖坐在电脑桌前的椅子上，身体不停的抽搐。
门口响起了“噔噔蹬”敲门声，由楼道的窗户，墨非看见了昨晚的老年人拎着一个堡敲着门。
“还月啊，奶奶来了。”
唐还月看向卧室门口，从椅子上跳下，怔怔地走到玄关，打开门愣了一下，才引着老年人走进客厅。抚摸着女孩的头，老年人笑的很慈祥。
拿出钱包，她掏出一张皱皱的百元纸钞递给还月。
似乎，两个人都没什么问题的样子，当然也有可能是唐还月把能看见我的事告诉了奶奶，所以，他们在演戏？
墨非坐在椅子上抱着头，踩着桌沿把自己推离桌面。
“奶奶，真好吃。”
“好吃啊，那就多吃点。奶奶先下去了，警察还要问奶奶几个问题，也会来问你。等会奶奶再来带你，你如实回答就好。”
看来楼下的两个警官是在等这个老年人和唐还月去做笔录。
墨非替他们感到麻烦。
说起麻烦。
为什么，要现在给女孩零用钱？反正等会都要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再给不是更方便？
墨非用力把自己拉回桌面，用着放大镜看向602里正在厨房吃着堡的唐还月。
她扒一口米饭吃一块鸡肉，等饭见底，她盛满汤，把剩下的米粒伴着鸡汤一起喝掉。跳下椅子，她去阳台拿下几件衣服，透过落地窗看向楼底，她站着一动也不动。
过了半天，还月刚想走回客厅，悻悻地迈出两步后顿了一下又回到阳台，从晾衣架上拽下一件外套，一步一步的走回卧室。
墨非掐住嘴唇，小孩子不明白失去亲人的感受很正常，所以她既没有夸张的大哭大闹也没有成年人的冷静。
看到现在，墨非只觉得唐还月是不谙世事的怅然若失。
这样的人不可能是冷血的杀掉四人的凶手。
那对面602里的人，是谁？那个老年人？12年后，这位奶奶应该有70了吧。
墨非没有移开眼光，他依旧注视着唐还月的举动，刚刚老年人给出纸钞的时机有些不自然，他必须要弄清。
还月把衣服放回床上，举起刚刚老年人给的纸钞对着窗户打量。墨非的视线被纸钞挡住，只能看见纸钞上正面的人像，他把头低下改变角度，但无论如何也看不见她的表情。
唐还月保持这样的动作盯着纸钞看了一会才拉近距离，墨非的视线里终于同时出现她的部分五官。把纸钞收回，唐还月把它放上电脑桌。
纸钞上一定是是写了什么。
接下来的唐还月的动作很自然，等老年人再次敲响玄关的门，还月已经换上了一套略显宽大的衣服。二人下楼坐上警车，伴着引擎声，车子慢慢穿过亚克力板从墨非的视线里消失。
打开顶端的盖子，墨非小心翼翼地拉开女孩卧室的窗户，用镊子夹出在窗户前电脑桌上的纸钞。
和之前两次一样，等它完全离开这个亚克力版做的空间，纸钞恢复成了原本的大小。
翻到人像上的背面，看着纸钞上的三个字，墨非猛吸了一口气。
【你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