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极黑之兽与苍白之瞳(十)

作者:Assamite 更新时间:2017/11/16 23:03:10 字数:3325

朦胧的穿过都市,不知道起点,也不知道终点。

“好了,去实现你的愿望吧。”

最后残余在回忆里的,是白色的猫一样的动物,它蹲坐在铁质的栏杆上,深红的眼睛凝望着自己一步步远离。

愿望?啊,自己的愿望.....

手中,黑色的宝石反射着迷离的月光,似乎有一抹温度指在引着自己的脚步。

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不得不实现的“愿望”,但是身体和魔法似乎都记得,自己是为了什么才会这样浑噩的走在午夜之中的。

月光下,名为“吴纪里香”的人形,遵从着野性般的指引在本能中前行,直到白色的碎片羽毛一样轻盈的划入了她的视角。

“......”

吴纪里香抬起了头。她是周围是耸立如天的楼群,楼与楼之间的头顶架起着连通的高桥。黑色的天空上,月亮巨大的宛如虚幻。

月光撒落到桥头上,魔兽的碎片也飘零散落,白色的魔法少女站在巨大的月影里,她收拢衣袖,像是华丽的妙曼的蝴蝶,矜持的回首俯瞰。

第一次的,对视。

黑与白的魔法少女。

吴纪里香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她想起了一切的前因后果,自己的“愿望”以及自己为什么会夜游在午夜的街道上。

这一刻,她感受到两人站在了相同的线上,那个让她追求仰望的背影,她是吴纪里香的奇迹的起点。

她们的羁绊虽然在更加早远的时刻就已经结下,但是却还从未有过交流。

她终于走进了她的视线。

于是......

带着一点对自己从前不满的怨气,又像是要证明自己的价值一般,少女对着蝴蝶亮出了漆黑的利爪。

她带着野兽盯住了猎物般纯净的欣喜微笑,向着白色的少女邀请到:

“来玩么?”

......

吴纪里香回忆着自己和织莉子交往的开始。

那是吴纪里香刚刚和丘比签下契约的日子,她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但是作为代价,对于自我的认知和记忆却变得模糊起来。

心灵的反转让她如获新生,但崭新的人格却也让她精神浑噩。吴纪里香自己还没有考虑好下一步的行动,只是遵循着渴望本能的任由身体行动着。

待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夜的长桥之下。

那一次挑衅,吴纪里香输的理所当然。“快慢”自然无法触及“未来”,因为命运是无法挑战的神秘。

但是也正是因为那一次交手,两人才算是真正的相识。

面对莫名其妙的袭击者,织莉子没有对吴纪里香下死手。她告诉了吴纪里香一些“真相”,她还说她需要一把得心应手的利刃。

吴纪里香成为了那把刀,她根本不可能拒绝织莉子,因为她愿望的源头,就是“走进美国织莉子的世界”。

哪怕是成为兵器,她们也确实熟识了起来。这个名为“美国织莉子”的,在吴纪里香心中一直笼罩着神秘与神圣面纱的女孩的真实的一面,也终于在她面前揭开。

政治世家的子女,教育优良的大小姐,仿佛与生俱来的使命感,却又突遭变故的家庭与过去......

签下契约后新生为白色魔法少女,预知未来的眼睛,王女般的力量,可是张开眼睛的第一刻就背负了阻止世界毁灭的使命......

都说近距离的接触是毁灭偶像的开始,但是吴纪里香却是例外。她没道理不被这个女孩所吸引,美国织莉子的人生的充斥着跌宕起伏的波澜,她似乎从出生起就身处在命运的螺旋里,高贵与毁灭,神秘与平凡交替起伏。

如果这是在古代的史诗里,这一定是俄狄浦斯王这样被命运作弄的悲剧的故事。可织莉子却没有俄狄浦斯的悲叹和无力,她在表世界承担着父亲垮台的重担,周旋在亲戚与学业之间,又在暗世界接过了拯救世界的使命,指挥着吴纪里香纵横出击。她非但没有在转折的人生中慌乱,反倒始终高高在上掌控全局。

吴纪里香正是被她强大的精神所吸引。

她把美国织莉子视作自己的救赎,不息扭曲自我的追随着少女,因为前者曾经在自己最心灵黑暗的时候投出了唯一的光亮。

而越是了解,少女就展露着自己曾经不敢想象的坚强。

......

这还是第一次在织莉子的眼里看见迷茫这种神色吧,连双亲和世界的灾难都能包容的织莉子,此刻到底是面对着何等的抉择?

“织莉子要守护的不是‘世界’吗?”吴纪里香语气犹疑。

“啊,‘守护世界’,‘守护世界’。”织莉子重复着吴纪里香的问话,心不在焉的用刀叉拨弄着自己盘子里蛋糕的花纹,“‘守护世界’本身确实是足够充分的理由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没什么动力呢。”

“诶?”吴纪里香瞪起了眼睛,黑色的瞳孔里满是迷惑,“可你不还是在做嘛,没有动力的话,为什么要做到现在这一步啊织莉子?”

“这....突然知道世界要毁灭什么的,不管是谁,都会忍不住去做点什么的吧。这算是应激反应的一种吧。”织莉子偏过头,避开吴纪里香的视线。

“......”

吴纪里香也沉默了。

从来都是掌控主动的搭档居然会在谈话中选择回避,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织莉子。

吴纪里香是“野兽”,肆意的挥霍着自己的感情,想吵就吵,想闹就闹,对于情感的表达,行动远超过倾诉。她更是没有思考过世界与命运这样宏大的命题,她向来就是织莉子最快的“刀”,“刀”无需思考,自然也不可能跟上织莉子思想的节奏。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导织莉子,甚至不明白织莉子到底在犹疑什么。

虽然性格变得开朗了,但是根本没有改变吗?这个样子的话,不还是跟不上织莉子的脚步吗?

就和那时候一样啊。吴纪里香低下了头,紧紧攥住了手里银色的不锈钢餐具。

她明白,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才行。

“织莉子......其实我啊,根本不在乎这个世界会怎么样。”吴纪里香低着头,拿着刀叉的双手僵止在切到一半的蛋糕上,紧张的既不抬起,也忘了放下。

“诶?!”织莉子惊诧的张大了眼睛。

“啊,是的。不会想要拯救世界的。”黑色的刘海垂下,遮住了吴纪里香的面庞,让织莉子无法看到吴纪里香的表情。少女重复着自己的话语,语气越发肯定,“我啊,在遇到织莉子之前,生活算是一团糟吧。交不到朋友,也不想去交朋友,每天只要看到身边的人应酬一样的交际,就感觉受不了。有时候真的感觉整个世界都糟透了。如果那时候知道‘这样的世界就要毁灭了’,我会在心底窃喜才对。不过后来......我遇到了你,才觉得这个世界还没那么......嗯......糟糕。”

“对我来说,只是为了守护我和织莉子的世界,这就是唯一战斗的理由吧。也许织莉子会觉得很自私吧,我确实就是这么自私......没办法做到像织莉子那样的正义。”

吴纪里香自己的感受一口气倾倒了出来。

也许会让织莉子失望吧,吴纪里香这样想着,隐藏着厌世的思想强装作开朗,带着面具心底阴暗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会被人厌恶。

但是她就是这么浅薄的人,因为自己的负面情绪讨厌整个生活,因为喜欢织莉子就抛弃一切去接近,一叶障目,狭隘而卑微。

除了心底深藏的独白......她真的不知道还能和织莉子谈什么了。她诉说了自己的过去,不敢去看织莉子的反应。

“原来是......这样么。”

无声的时间像是审判一般流逝,良久,吴纪里香的耳边终于听到了织莉子的叹息,“只是守护自己的世界吗?纪里香。”

让她放松的是,织莉子的声音之中没有厌弃,略带沙哑的嗓音里仿佛在回味着什么。

吴纪里香颤巍巍的抬高视线望去,织莉子的视线没有放在她的身上。白发的少女正仰望着天花板上吊灯纯白的辉光出神,但纪里香可以清晰的看到往日的高傲正在她没有聚焦的眼瞳中重新凝聚。

“原来如此,看到的太多反而忘记了起点。说到底,我才是在力量面前迷失的人啊。”

织莉子回味着吴纪里香的独白,她突出了悠长的呼吸,自省般的说道。

“织莉子成为魔法少女的愿望是什么?”吴纪里香好奇的开口。

“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想明白自己的价值而已,一个自私的愿望。”

美国织莉子轻描淡写的回答,她的气质变得冷峻而强硬,像是明悟的王女。织莉子眼前的视野突然开始扭曲,强烈的晕眩让她抛下了手中的餐具一把捂住面庞。

“喂!你没事吧织莉子!”

吴纪里香惊慌的从座位上一跃而起,但织莉子抬手虚按,制止了她下一步的行动。

宽大而庄严的白色衣裙取代了红褐色的校服,如同神官一般的帽子将少女衬托的更加威严。在完全不受本人意志的情况下,织莉子竟然进入了魔法少女化。

“不受控制的预知魔法么......真的是好久都没有出现了。”美国织莉子大口的喘息着,压制的魔力暴动带来的不适,“是因为心态的改变,借由感情为源泉的力量也开始变动了啊。玄妙,真的玄妙,人的思想创造天使,也孕育恶魔......”

“喂,喂,织莉子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巴麻美的存在(未来)在扭曲模糊,命运的基点开始晃动了。”

像是明悟了什么一般,白色的魔法少女用前所未有的郑重口吻向着吴纪里香说道,“这就是最后的启示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吴纪里香。”

“去战斗吧,在这个夜晚。你和我,为了守护‘我们’的世界!”

美国织莉子一字一顿,领口的洁白的灵魂宝石里浑浊的污秽止不住的蔓延着,但她毫不在意,因为污秽之下,更多是掩盖不住的流溢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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