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城作为千年古城,临靠江河,是重要的产粮及贸易中心,然唐末以来,饱经战火多次摧残,不论城内城外,皆是残破无比。
景家掌权后,寿春城经过百余年的发展,重新焕发了生机,再次成了重要的产粮地点。
由于楚地人对此疆映象深刻,便有北襄阳,南寿春的叫法。
只是春耕不久后,这片土地又一次变得荒凉,处处的断井颓垣,废砾成堆,寒风吹过,一片的荒草随之摇曳。
城内炊烟寥寥,城外更是被洗劫一空,大地和城墙留下的血斑深入土石,几世都不能褪去。
寿春西面的空阔地带,堆起了两座数十丈高的土丘,上万个坟墓并排林立,在两座荒丘上密密层层,无数黑鸭飞出至坟头,发出呕哑悲鸣。
不过在寿春东岸,布着许多的旌旗,上面飘荡着各类生物为图案的旗帜,却是巫巴越三大家联军大营。
这时,一只常规大小的金雕扑腾着翅膀,飞过嘈杂喧闹的军帐,直至一个坐立沉默男人手臂上,尖利的钩爪死死夹住牛皮护腕,冷冽的雕眼瞥了眼最高大的营垒,后从嘴里吐出一卷符纸。
那名男人默不作声地收下,接着将纸张塞入腰带,后将信鹰脱手而出。
“估计又是某地的得胜战况”
男人回身走向大营,掀开一处厚重的牛皮大帐,就此走入帅营。
“巴人王,属下前来报道”
男人似乎身份高贵,一色水银扎甲,红牛筋绳穿孔连接,头顶三根银毛摇曳。大帐底下火光冉冉,将盔甲染上一层红热。
同时,持械入营,左右没有哨兵阻拦,也可以看出此人深得巴人王信任。
七尺男儿推金山,倒玉柱,重重地跪拜在地上,颤出一个金戈铁马之声。
“晴伟,你不必如此作态”
说话者是一个身躯佝偻的青年。
男子下身隐没在桌帘下,上身只留一套轻衣便服,脖颈绕着一圈千奇百怪獠牙,额头则围上一圈骨刺,像是皇冠,还捆了数根荆棘。
他皮肉紧缩,似乎只是搭在骨头,碳色的黑眼圈将周围的皮肉深深凹陷下去,皮肤败白,青色的血管流露在皮肤表面。
青年说话声很难听,像玻璃被刀片划过。好比是溺水者攀草求生,抓着生命中最后一根稻草,一字一词皆竭尽全力,仿佛耗费掉全身气力。
那空洞的目光,倒影着一名铁扎甲卫士,隐隐血丝好似迎在铁衣上。
然青年就是平静地注视,他从头到尾扫过斥候总军官每一个角落,极力打量着对方是否有逾矩之疑。
许久,一声重咳打破了宁静。
“咳,噗...啃啃,起来吧”
秦风岚轻敲桌面,指甲划过木板的细声尽数被洋河听进去,面对这位对周遭事物谨慎,甚至可以说极致敏感,可谓牵一发即动全身。
明明没有背负沉重之物,洋河晴伟却若释下千钧溺水者,偷得浮生。
“巴人...”
“我还没有允许你说话”
秦风岚嘶哑声音再次想起,连带着古蜀人血脉威能一同压在总军官身上。
这无疑是一次警告,彰显了青年不可质疑的权威。
纯血蜀人血脉,几乎无视一起神识保护,若洋河晴伟打开神识壁垒,会得到君王的惩罚。
“开口,何事?”
秦风岚言简意赅,开门见山,脸上那抹倦意怎么也褪去不了。
“巴人王,属下又拿到一封信纸”
洋河晴伟恭敬地抬起双手,将卷信平放在掌心。
秦风岚走马观花地瞥了眼,目光一亮,勉强站起,跌跌撞撞地走到总军官跟前,一手抢过信纸。
“太好了,终于有回复了”
南蛮王身体瘦弱如柴,一道微风或许就能让他倒地不起。
他视如珍宝的卷纸,是西风带来的传信,跟军事机密文件并无贵贱。
之所以这么说,洋河晴伟略略猜到那是君王的私人信纸,至于调查收件人地址,肯定会触及秦风岚的逆鳞。
秦风岚一边咳嗽,一边用手强撑这桌面,重新落座主桌。
“属下...”
“出去吧”
晴伟作揖,随后掀开大帐离去。
整个过程中,秦风岚看似全神贯注于拆封,然病态的余光,始终停留在洋河晴伟的背后。
直至淹没营帐的寒风呼啸声被羊皮遮挡,空气间仅留火盆内的噼里啪啦响,秦风岚才能重新垂下头,将手中米白色的卷纸摊开。
瞄了眼尾款——林有兮,秦风岚精神一振,视线又回到开头,从右往左阅读。
【今旦受书,余已读其书,知师兄帅南伐楚之师...】
林有兮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收信时间,地点,介绍了宁国最近的状态。
【...夫兵革伤不可避,多失其家,师兄乃巴人,巫者,越人之王者,臣请引军南还,勿与楚人战...】
【...信因之失次,故愿师兄速见书,师妹从师兄言,然师妹见师兄...】
秦风岚目光左移,然越看越是凛冽,越想越是愤懑。他冷哼一声,也不愿继续浏览,而是将信件一把扔进火堆中。
“经过宗门战争,林有兮竟然依旧留有一颗菩萨心,无可不未之圣母呐!”
一股黑烟从火焰的间隙中升腾,炙热的亮度扭曲了空间,荡起阵阵涟漪。
伴随信纸化为灰烬,秦风岚轻叹一声,迅疾抽出腰间一把阔剑,平放在面前。
火焰染红了剑刃的背部,正面映射着秦风岚惨无人色的容颜,两对冰冷的眸子内外碰撞,蕴含道不尽的疲倦。
注立良久,秦风岚回旋佩剑而收入鞘内,
“最后写一封信吧,日后没有联系的必要了”
紧接着青年独自研磨墨汁,摊纸写字,标准的仿宋字体无法分辨出是何人书写,更像机械地一味重复。
只有仿宋,无法被人分析到笔者性格,也无法被人对照字迹,猜测出来。
明明身居高位,却要绞尽脑汁掩饰自己,避免泄露一切不利信讯。
明明竭尽全力隐藏本性,全要冒着巨大风险,旨在与一位半生半熟之人来信兴奋地诉说自己的心事。
便是自己,也不清楚,是自我有意识地传达了内心所想,还是谎言成篇。
秦风岚是溺水者,是沉底的溺死者,已经没有挽救的可能。
然而,连下数篇草稿,皆不符合他的心意,揉成一团堆叠在地上。
巴人王思索过去种种,想到三大族假惺惺地表达不愿屠城之意,却避免不了将寿春洗劫一空的扭捏作态,又是一阵惨笑。
不知心念何人,意味深长道。
“如果连自己都不拯救,何谈救赎他人呢?”
感慨一句,这位巴人王沾了沾墨汁,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在火光的映衬下,青年消长黑影被拖拽至身后庞大的楚国地图。那座别名荆州的城市时隐时现。
。。。
PS:
(传送发阵在第二纪元末逐渐消亡,法阵师人数也急剧减少,中原不到百人)
(同时传送法阵各国都有严格把控,不公开法阵更是隐秘,各国彼此间都会潜入卧底,寻觅隐蔽之处构建,以备在战争中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