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景良感觉有人在拍打自己的脸皮，随着动作变化，不断变重。
突然间，他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他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和混乱，好像做了许多可怕的噩梦。
他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拳头，但随后他意识到，他正在苏醒。
“醒了？”
秦风岚挠了挠头，接着伸了伸懒腰。
“抱歉啊，见你好久没醒，怕你死了”
景良眉头微皱，只觉得大脑昏昏沉沉地感觉经历无数次从高空坠落事件。
“这是在哪？”
秦风岚取了一瓢汁水泼在对方脸上。
“啊——！”
景良捂着脸，痛不欲生地在地上翻滚着。
“诶？我还以外修士眼珠不受化学物质影响，果然是想多了吗？那以后又有手段了”
“我的眼睛！”
景良的哀嚎声传来，秦风岚冷漠地注视着他。
“我跟你玩一个游戏，输，我马上走，赢，这里的人一个都留不住”
秦风岚将一抹药粉拍在对方的双目，只是片刻，景良的视线变得清晰。
不过，他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
“什么意思？”
秦风岚耸耸肩，接着把一直久坐在旁边的清瘦的壮年人抓到跟前。
“军爷，军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
景良眼见对方就要气绝，便下意识拔剑，结果发现自己两侧空无一物。
“好，那你坐下”
秦风岚像提着鸡般，将壮年人重新放在了地面。
“来呐，你做坐啊”
壮年人心神未定地赶忙入座，同时只坐半张板凳，生怕冒犯了眼前的人。
忽然，秦风岚猛地靠近。
“你说，我像不像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
壮年双手紧紧抓住衣裙，对眼前的青年恐惧到了极点，眼白充血，被吓得脸色灰白，却艰难地摇了摇头。
“给我做完面”
壮年人面色惧色，接着声若蚊蝇。
“军爷，这里是澡堂，不卖面…”
而青年沉默半晌，期间掰着手指，似乎是骨头断裂的声线，听得壮年人毛骨悚然，他连忙道。
“马上去，马上去”
“不要放葱花”
秦风岚喊了一声，目光又重新落回景良。
“你知道游戏规则了吧？”
景良牙关紧闭，眼底的杀意一览无余，而青年熟视无睹。
“就赌他碗里有没有放葱花，我认为，他肯定放了很多很多的葱花，因为我来之前报过自己的名字了”
秦风岚诡异地笑道。
“他肯定放了许多葱花增味，还有别的好吃的”
景良忽然想起了什么，抓住秦风岚的衣领。
“曦儿呢！”
秦风岚的笑声戛然而止，面色也冷淡下来，注意到对方面容变化，景良更是焦急万分。
“冷静点，我没有让你们放箭”
顿时，景良失了声，顺着令自己脊髓发寒的视线回眸，迅速瞅出了几把对准自己的弓。
端详起景良略为慌张的神色，秦风岚打掉那两只松软下去的手，整理了一段时间衣物。
“原来叫曦儿呐…曦儿活得好好的，我把她当公主看，她…”
“客官”
粗厚的男音打断了秦风岚的话，原来是壮年人端着面条出来。
“面，尝尝…”
壮年人颤颤巍巍地将面条连同摆在秦风岚桌上。
秦风岚瞥了一眼，胜券在握的表情荡然无存。
里面，放了肉蛋，就是没有放葱花。
景良极力将目光凑过来，直到看到碗里没有葱花，内心才安定下来。
只是…
秦风岚用筷子夹起一片熏牛肉，凝视许久，忽然如释重负般畅怀大笑。
“我不吃牛肉”
秦风岚一剑高举，劈砍向中年人。
“不要！”
一道尚且稚嫩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接着一个半大小子跑到中年人的面前，用菜刀对象秦风岚。
“你的儿子？”
秦风岚注意到青年唇上浅浅的绒毛，淡淡道。
这位中年人全身战栗地点头，将青年抱在怀里，将他的菜刀扔到一边。
“军爷，求求你不要伤害老汉的孩子，不要伤害我的家人，我要杀要剐随你”
青年闻言一惊。
“爹！”
“克儿，回去！”
秦风岚看着那边的苦情戏，顿感无趣，摇摇手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储物袋。
“里面有五万灵石，现在与时间竞速吧。出城，趁我没有改变主意”
闻言，壮年人再三犹豫，都不敢捡起储物袋。
“头顶，削去一部分头发”
秦风岚淡淡地说完，一支羽箭撕裂空气，只是片刻，就给壮年人剃去毛发。
那壮年人情不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做。
“下一个位置在…”
“老汉捡，老汉马上就走，就走！”
半炷香时间后。
“景兄”
景良听见秦风岚叫自己，他微微沉吟。
“嗯”
“你当这么久时间的皇帝，你是怎么看待这个世界的？”
景良不知从何说起，思索片刻，叹息一声。
“弱肉强食，打来打去就是资源养不活人了，所以才打仗的”
“为什么养不活？”
秦风岚继续追问。
“修仙宗门，地方势力，朝野结党营私，地主，绅士等等，多了”
秦风岚点点头。
“景兄的确很清楚，不过你好像没有拿他们开刃”
景良听后，不可置信地看向秦风岚。
“怎么可能开刃，朝他们下手这个国家就无法运营了”
秦风岚摇头叹息，接着话锋一转。
“当年，你为什么令楚军屠戮东川陈门？”
“屠戮？”
秦风岚点点头。
“我知道此事，说是这个世家接纳了宁国败兵，同时拒绝向宁国投降，就攻下了这个地方”
“可是屠戮一事，并非我的本愿，我给楚军的命令即为不做烧杀之事，准许掠夺，事态不知道为什么会失控…”
秦风岚食指抵住自己嘴唇，景良也将话收回嘴里。
青年摸摸地站起身，遥望西方一言不发，静静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国是你的了，宁国也在几年前的战事中损失惨重，早日成就两姓一家之愿，结束这场战乱才是需要做的事情”
秦风岚沉默半晌，又将目光投向南方，会想起往事种种，内心煎熬，宛如刀绞。
“对了，汝已是一国之君了，你打算怎么对待你的人民？”
“我的人民？别开玩笑了”
秦风岚哑然失笑，接着惬意地吃完细面，迅速走入黑夜中。
景良这才意识到外面已经陷入黑暗，只有断断续续的狗吠声，忽明忽暗的巡逻队火把保存着一丝人烟。
“景良？”
黑夜中，景良确信秦风岚是背对自己的，他听见对方呼唤自己，便应了一声。
“你是怎么认为除了楚国人以外的人？”
这个问题，实实在在地将景良难住了，他紧皱眉头，冥思苦想过后，最终感慨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我不是问你政治问题”
似乎对方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景良感受到，对方转过身来，雪亮的双目就在黑夜中锁住自己。
“你的王座我坐上去过”
景良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不等他追问，秦风岚就继续说下去。
“那个地方很冷，万丈之高，使我听不见一丝人声，赞美我的人，不满我的人也罢，已经入不了我的眼”
“上了那个位置，看待事物的角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似乎被什么填满了”
“那到底是什么呢？”
秦风岚沉吟片刻，再次转过身去。
“景兄，加入你是一位国王，有一个平民，乃至乞丐想和你共享权利，你认为他是什么样的人？”
“是贼”
景良的答案脱口而出。
“唔，也就是敌人吗？”
秦风岚像是内心深处有什么锁被解开了，顿时惬意无比，喃喃道。
“如此一来，我们都是同样的人啊，只不过我比你极端些，更有想法”
秦风岚留念似的回望了一圈周边的一切，接着朝着黑暗中的人物挥挥手。
“景兄，或许你还是做一个纨绔子弟的好，整日勾栏听曲，那才是自由嘛！”
咻咻咻！
箭矢的破风声后，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秦风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城市。
“开始吧”
…
楚国灭亡的第一个夜晚，可怕的大屠杀开始了。
当所有手工艺人以及他们的亲属聚集在城外——占据目前这座城市不到一成的人员，南蛮终于暴露了本性。
白日的战场尚未清扫，街道早就被鲜血染红，尸体推积如山，甚至挡住了视线，但不代表其他人就不回面临厄运。
蛮族军队闯入房屋，将男人赶尽杀绝，将妇女和儿童玷污，房屋遭到洗劫破坏。
由于白日那些库存被韩子淳下令毁去，导致蛮族军队缴获的辎重远远低于他们的预期，所以他们翻进了大宅家里，将任何看上去有价值的东西搬走亦或者撬走，甚至彻底粉碎，凡事看到家里有挂着跟自己的神明无关的东西，都化作了焦土，无一幸免。
楚国的陵墓被拆毁，尸骨被挖去内丹后随意遗弃街头。皇宫更是被闯入的士兵洗劫干净，仅剩下破碎的躯壳。
三日不封刀的指令下达后，包含楚军降卒也参与了其中，半座城市都被他们防火烧得只剩下一片废墟，似乎楚都不曾存在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