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下着雨,四周都是淅淅沥沥的声音,空气分外清新,往来的所有生灵都流连于此。
一行人也在此驻足,沉沦于良辰美景中,但又迅速清明,再度行色匆匆了起来。
美景虽好,不是久恋之地。
到达山谷入口时,一叶扁舟也顺着溪流停靠在了岸边。
不大不小,四人刚好,一切都恰如其分,如同命定的安排。
缘溪行,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杨潮生坐在船尾,放眼望去,片片深红夹带着浅浅粉红,如痴如醉般花团锦簇,好似跨过了时节,永远盛放着。
随手拾起一片追逐水流的桃花,正想细细打量,却发觉身前的少女蓦然回头。
还是那般艳如桃李,冷若冰霜。俏生生的脸上读不出任何表情,就那么互相看着,想要从那澄澈的眸子里窥探些什么却不可得,便顿感轻薄,于是信手扬去掌中的桃花。
“五柳先生笔下的桃花源大抵如此。”
“潮生哥,你突然说些什么呢?”杨静姝回过头,神色怪异地瞟了眼杨潮生。
说什么?我要是知道就好了,这不是有点尴尬嘛,缓解一下。
恰此时水流渐渐平缓,视野豁然开朗,小船在紫红色手链的牵引下驶入一片怪异的湖泊——四面八方都是相同的景色,整个湖泊都被绚烂的桃红所浸染。
“那里好像有个湖心亭。”杨潮生伸手指了指湖中央的位置。
“是哎!”杨静姝惊奇地回应。
说着说着这叶扁舟缓缓停靠在湖心亭边。
“廿一学姐你来过这?”杨潮生踏上湖心亭,四处打量了起来。
“没有,它带我来的。”陈廿一摇了摇头,挥了挥手腕上的紫红色手链。
收回我之前的话,你真是人性化的命定法器。
“哎?潮生哥这上面能写东西。嗯,写什么好?让我想想……对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杨静姝对着湖心亭中央的石碑比划了起来。
石碑亮了一下却快速黯淡。
吴清婉不知何时闪现到了石碑前,纤纤玉指化作画笔,细细描绘了起来。
须臾的功夫,朵朵桃花盛开在石碑上。
石碑再度闪起光又再次消失。
“所谓‘人面桃花相映红’,社长大人,这时候应该笑一笑。”杨潮生诚恳地建议。
“潮生哥,笑你个大头鬼!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杨静姝伸出手指想要弹眼前少年的脑门。
“我很真诚的,这么说单纯应景而已。”杨潮生按住少女想要作怪的手。
“真诚?我只看到一只斯文败类在咬文嚼字。”杨静姝没好气地说。
“斯文败类?嗯……”杨潮生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而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个说法还不赖。”
“潮生哥,你怎么自我感觉良好上了,还有这是什么笑容?让人看了火大,真想……”杨静姝语气里带着些许愠怒。
“想什么?”杨潮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也许是秉持着敌进我退的原则,杨静姝扑了上去,像猛兽逮住猎物那般撕咬起来。
杨潮生艰难地从虎口中脱险,看着手臂上仿佛被印刻上去的牙印,吃痛地说:“嘶——你属……也对,我又忘了,我俩同个生肖。”
“哼!记性那么好的人怎么偏偏就忘了这么基本的事,我俩出生可没差几小时。”杨静姝拿出纸巾,擦拭起因用力过猛而愈发红润的嘴唇。
莫名其妙陷入争吵时,总有人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这时候应该笑吗?他们又吵起来了,不过吵这个字说起来好像并不贴切,究竟要怎么形容才妥当?
就像那朵被这方世界抹去的桃花,到底要怎样才能称心如意?
吴清婉带着思绪站在石碑前,青葱玉指轻轻划过光滑而冰凉的碑面。
“这亮起的光有什么寓意?”一旁疑惑不解的陈廿一看向吴清婉。
吴清婉回过头,视线如蜻蜓点水般掠过陈廿一,望向了来时路。
“船不见了?”顺着吴清婉视线看去的陈廿一有了惊奇的发现。
“廿一学姐,什么……船?”杨潮生听见陈廿一的惊呼,停下了同杨静姝的争吵,“唔!确实不见了,能不能不要这么经典。”
“好像水位也上涨了。”杨静姝走到亭边蹲了下来,用手拨弄着澄澈的湖面,“台阶相比来的时候明显被湖水多没过了一截。”
“那我悟了,这意思很明显了。石碑就是通往狸猫祖地的大门,而我们写在石碑上面的答案就是钥匙。之前写错了,钥匙不对孔,门自然打不开。”杨潮生分析地头头是道。
“那正确答案是什么?”
“呵呵,这还不简单,肯定是和桃花有关,又是这么诗情画意的场景,肯定是猜诗词。”杨潮生围着湖心亭踱步,显得十分自信。
“潮生哥,自信过剩是会出问题的,这可是你说的。”
“我有说过吗?”
“有的。”杨静姝翻了个白眼。
“我记性不好。”
“……”
湖心亭里忽明忽暗的,湖水渐渐淹过亭中人的脚踝。
“潮生哥,你能行吗?”
“我可以的。”
光亮再一次一闪而过,膝盖感受到了来自湖水的凛冽。
“要不我来试试?”
“相信我。”
湖水及腰,却依然没有找到打开门的钥匙。
“潮生哥,手别抖,我相信你。”
“好……的。”
石碑依然沉寂没有散发出丝毫光泽,湖水涨到了众人的胸前。
“都是我的问题,都怪我……害了你们。”一直缄默不语的陈廿一突然哭了出来。
“廿一学姐没事的,现在情况还不算太糟。”杨静姝柔声安慰着陈廿一,强行压抑住心中的恐惧,扭头看向杨潮生,“潮生哥,这应该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呼——我知道。”杨潮生面色凝重地说。
真该死,到底是什么?呼,别急。越慌的时候越是要沉着冷静自信……怦怦,心跳得好快,好像冷静不下来,突然上压力,谁冷静地下来,这么多桃花的诗句,到底哪句最贴切。
“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
落笔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但就像铃响时要交卷的学生,即使匆忙写下了错误的答案也无可奈何。
湖水再度翻腾上涌,这次要吞没世间的一切。
“都怪我,小狸我也……”
“潮生哥,我其实还是……”
看着愈加上涨的湖水,杨潮生一筹莫展,想要再做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深陷死地,脑海一片空白。
在千钧一发之际,吴清婉拉住杨潮生的手,潜入湖水中,快速在石碑上将一路的景色画了出来,而后将杨潮生的手指按了上去。
或许怎么也没有想到,视线会在水里相撞,水中少女是如此澄净。
不安的心终于静了下来。
吾心吾行澄明如镜,这次没问题了。
“桃源只在镜湖中,影落清波十里红。”
一阵耀眼的光芒将众人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