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朦朦胧胧，我忽然心有所感，从深沉的睡眠了苏醒了过来。
身边隐隐约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睁开了眼睛。
时间还早，帘帐之内只有些蒙蒙的微光，不过我还是看见了，昨晚上睡在身边的那个男人正在起身。
"侯爷起了？"
我一只手撑着床，挣扎着坐起身来。
对于我的苏醒，男人似乎有些惊讶。黑暗之中，我分明看见，他的那双眸子之中，有一抹微不可察的光芒闪过。
"时间还早，你继续睡吧。"
他如此说着，声音压得有些低沉，或许还用了传音入密的手段。
"……不了，妾身服侍老爷更衣。"
心中挣扎了一下，我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拖着有些酸软的身体，从床上爬了起来。
醒都醒了，这个时辰也不好再睡个回笼觉，与其再躺着发呆，倒不如起来做点事。
既然拿了人家的好处，就得把本职工作做好——万一男人高兴了，还能再得些好处呢？
毕竟，昨晚上的好处实在太大了。
我的一点小心思，也不知道周玄有没有看出来，不过他没有拒绝。
我掀开帘子下床，随手捡起昨晚抛下的中衣罩在身上，然后走上前，帮着他换好了衣服。整个过程中，我的动作都很轻柔，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外边的兰香大约还在睡着，也没有进来。
唯一有些麻烦的是，男人今天穿的是正经的官服。作为当朝超品侯爵的朝服，穿起来自然有些麻烦，扣子也颇有几分繁复，并不太好扣。我也有些生疏，故而稍稍多花费了些时间。
系完后，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不过周玄似乎并不在意，他点了点头，抬起手，将我尚敞着的中衣拢了拢。
"好了，我先出去了，你再歇会儿。"
然后，周玄便掀起了帘子，走了出去。
我并没有送出门——此时的自己着装相当的不雅，确实不好出去。因此便也不再相送，远远地行了个礼，算是告别。
稍稍停留了片刻，见外间还是没有声音，我索性便走到了梳妆台前坐下。
此时此刻，离着自己平时醒来的时间也不过差了一刻钟的功夫，再躺床上也是睡不着的，没什么意义。
自己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的睡眠。
抬起头，梳妆台上那面水银镜子中，映照出一位温婉的女子。
一只白玉的发钗斜斜地插在头上，连带着发鬓也有几分蓬乱；一张素颜未粘半点儿脂粉，或许是刚睡醒的缘故，眉眼之间依旧带着几分慵懒的娇媚，白皙胜雪的两颊透着桃花般的嫣红，朱唇娇艳，嘴角处，却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痕迹，似自嘲，又似无奈。
月白色的中衣尚未系起，随着女子懒散的姿态半敞开来，露出内中的粉色抹胸。尚可看见点点的红痕散落在中间那片光洁如玉、雪白柔腻的肌肤之上。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渡香腮雪。
眉黛羞偏聚，朱唇暖更融，气清兰蕊馥，肤润玉肌丰。
不经意间，某些前世乱糟糟的诗句在心头飘过。
似乎有些羞恼的情绪在心头升起，可是，认真地去感受，却只觉得淡淡的，只是在心湖之中荡漾起几分涟漪，很快就消散开来。
自己，这就接受了？
大概……是吧。
果然，所谓的人的底线，就是用来突破的。
我怔怔地看了会儿，又闭上了眼睛，细细回忆了一番男人刚刚的表情和举止。
看起来，对于昨天晚上，男人还是很满意的。
昨晚上……
回想起昨晚上后来的经历，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有些事情，从内心深处来说，自己并不情愿。毕竟有着前世的记忆，无论怎么安慰自己，终究还是有些心理障碍。
然而，世事总是不遂人意。
命运总是在猝不及防的时候狠狠地踹你一脚，让你跌入一个不知所措的混乱境地之中。
昨日之前，尚可是说是形势所迫，身不由己，没有选择的余地；可到了昨晚，更多的则是……他给得实在太多了。
我低下头，看着桌上放着的那本《玄龟吞气法》，抬起手掌，轻轻摩梭着有些古旧的封皮。
是的，他给的太多了。
倘若这是一场交易，那单单只是这一本功法，就已经远远地超出了自己所付出的价值——要知道，这是一本详细记载了整个五脏六腑完整洗练过程的内练功法。而哪怕在整个江家，这样的功法，我所知道的，也仅仅只有寥寥的三本而已。
其中还有一本是属于家主秘传，只有家主能观读，不要说是我这种必然外嫁的女儿了，便是我的亲弟弟，江家的嫡长子，在没有确立为家主继承人之前，也没有资格去翻阅哪怕一页。
而我所能观读修行的那两本，虽然意象上有些类似，但论起精微奥妙之处，终究还是远远不如这门功法。
然而，这本足以作为家族秘传的内练功法，就这么被他随意地丢给了我。
更不要提，他昨日还为我点破了观照之术的真正秘密，使得我今后的修行之路平坦了许多。
如此种种，以至于倘若我还是如同前两日一般咸鱼似的躺着，心里只会有所不安——前世的教育，使得自己终究不能成为那种心安理得地接受所有馈赠之人。
与其这般的纠结下去，以至于心魔横生，倒还不如顺从本心算了。
哪怕是出于敬业的心理，自己也该付出一点什么。
当然，也仅仅只是“一点”而已。
毕竟有着前世的记忆，该有的矜持还是会有的，但稍稍配合一番，又或是装作不经意间的顺从，已经足够让他满足了。
这也是自己目前的极限了。
只是……终究还是有些意难平啊……
我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或许是我叹气的声音太重了，外间的脚步声响起，帘子被人掀起。
“江姨娘——”
兰香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见着我的模样，似乎愣了愣。
我收敛了情绪。
“嗯，你醒了？正好，帮我更衣，然后去打些热水，帮我洗漱吧。”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