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是自己——”
事实上,我首先想到的是这个——前世的女频文看多了,只觉得后宅之中,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确定的,”
这话是香莲说的,她的眼睛还红着,很明显是哭了一场,看来和那个香荷关系不错,“太太第一时间就请仵作瞧过了,确实是自尽的,那些财物什么的,也都在她的屋子里查出来了,放了有好些日子,有些甚至还偷偷卖了出去。至于传闲话什么的,周围的几个丫鬟婆子都听她说起过。”
小丫头很明显知道我的意思,所以噼里啪啦一口气将所有事情都说了。
所以……证据确凿?
看得出来,钱氏在这方面还是颇为小心——大约是大家族里面待得久了,一些阴私事情也听说过,处理得并没什么问题,应该都是能够钉死的证据。
既然如此……
无论背后还有着什么隐情,那事情也就只能这么着了——这种事情,家一大总是免不了的,我在江家也见过几次,该怎么处置都有着固定流程,更不要说钱家和侯府了。
至于昨天那一出,顶了天也就算秋菊莽撞了些,但林嬷嬷出言不逊在先,哪怕是在钱氏面前,我也有着充分的理由。
可是,她们这副模样……
莫非,她们还想继续翻案?这份交情能好到这个份上?又或者,发生了什么变故?
我拿眼睛看向秋菊,带着几分疑惑。
“主要是林嬷嬷——”
秋菊张了张口,刚刚冒出了一句,恰在此时,外边传来了兰香一声叫唤:“平姑娘,您怎么来了?”
嗯?
我刚愣了愣神,房门帘子已经被掀开,露出了平儿的那张俏脸。
她见着我们两个,先是一怔,然后眼珠子转了转,一张脸上骤然板了起来:“秋姨娘也在?那正好一起,跟我去见太太,你们的事发了!”
我看见,秋菊的那张小脸上,顿时一片煞白。
终究还是实诚人,不经唬啊。
心里感叹了一句,我站起身来,看向一脸寒霜的平儿,然后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还请平姑娘看在秋姐姐的份上,救我们一救!”
“咦?”
平儿有些意外地瞧了我一眼,又瞧了瞧还杵在一边的秋菊,嘴巴一撇,“救你们作甚?自己惹出来的祸事,不自己承担,偏生扯着别人?”
“哎呀,好平儿,救救我吧,不然我要被太太打死的!”
这个时候,秋菊也反应了过来,跑上前拉着平儿的袖子,看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什么死不死的,瞎说什么呢!你自己滥好人惹出来的事儿,偏生要人去收拾尾巴!”
听到这话,平儿没好气地啐了她一口,不过口气很明显地是松了。
秋菊也是个厚脸皮,一看有门,立刻粘了上去。
“好平儿,救救我嘛,我也只有靠你了,下回我给你绣……”
一口气许了十几个承诺,完全不带重样的,听得我都有点儿目瞪口呆——这么多样子,她绣得完不?
“停停停!”
平儿大约是被她吵得脑袋也大了,颇有些无奈地抬手,制止了秋菊。
“我事先说好,这事儿若是真的论起来,也着实不小。我这趟来,就是特意来寻你们问话的。”
说到这儿,平儿的脸色就是一正,“因为上午香荷那事情,中午的时候,林嬷嬷在太太面前狠狠告了你们一状,说你们包庇香莲,意图插手内账房的事情!”
唔……说实话,这个状告的,还是挺恶毒的。要知道,内账房乃是内宅的财权中枢,素来都是主持中馈的主母禁脔。
这告状的心思,几乎不问可知。
难怪秋菊匆匆忙忙地过来寻我了——她毕竟曾经在钱氏身前待过,人缘又好,这种大事,自然会有人给她通风报信。
不过……说真的,这告的也着实没有什么水准。
看平儿如今这样子,就知道了。
果然,下一刻,便听她继续说道。
“我想着你们一个傻乎乎的,一个属闷葫芦的,大概也没这个胆子,多半还是秋菊你滥好人,出了什么岔子,便在太太面前稍稍分说了下,又说侯爷如今不在家,既然要镇之以静,那着实不宜再动干戈。便领了个差事,先悄悄过来寻你们问话,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得出来,平儿和秋菊关系非常不错,这个关键时刻,居然会在太太面前帮着秋菊说话,还自己接下了这份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想来也是,关系若是不好,也不会将这么得力的香莲给她调过来了,香莲也不会那么护着自家的主子。
很明显的,大约被嘲惯了,秋菊并不在乎被说“傻乎乎”、“滥好人”,只是对林嬷嬷的行为很是着恼:“我不去告她,她居然还敢恶人先告状!”
“先不说其他有的没的,你们先告诉我,她们说你拦着她们处置香荷,是不是有这个事情?”
平儿打断了她的话,脸色严肃了起来。
“平姑娘,事情是这样的……”
见着她的模样,我干脆抢在了秋菊的前头,将上午发生的事情,和平儿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没有一点儿添油加醋。
当时在场的又不止我们几个,很多双眼睛看着,完全没必要做做任何改动,反而画蛇添足。
但是做到了重点突出,尤其是林嬷嬷那段话,我是一个字都没有减,甚至某些秋菊爬上侯爷床的那句,还学了她的语气。
然后表示自己当时是看不过眼林嬷嬷对秋菊的冒犯,所以才动手的。
我说话的时候,平儿很认真地听着,并没有打断的意思,直到说完后,她才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林嬷嬷她——真的这么说的?”
“当时吴姨娘也在场,还有几个往来的婆子,都可以作证的。”
我点点头,“刚刚我说的是原话,一个字都没有改。”
“是啊是啊,就是这么说的。”
旁边的秋菊连连附和。
“若是真的如此,那事情就好办了。不过我得再去问问其他人,把口供给敲实。”
平儿一边思索着什么,一边看向我,“江姨娘你入门不久,可能不清楚。秋菊虽然一直在侯爷和太太身边伺候,可一直都老实得很,就是个榆木脑袋,一点念头都没有,也从来没被侯爷宠幸过;是太太觉得她为人厚道本分,所以才亲自点名抬的,当时特意在院子里面摆了酒,还当着侯爷的面夸赞了一番。”
“平儿你——”
说起往事,秋菊的脸上顿时有些发红。
平儿瞥她一眼,毫不留情地嘲道:“这事儿咱们大伙儿都知道,是太太抬举你,有什么好臊的?”
被这么一说,秋菊的那张小脸上越发的红润了,她瞅瞅我,又瞅瞅平儿,一跺脚,居然扔下这桩事情,直接跑了。
都嫁人了,居然这么脸皮薄的吗?
我有些无语。
眼看着香莲也跟着跑了出去,屋中只剩下了平儿和我两个人。
平儿收敛了神色,一双眸子定定地看向我,缓缓说道:“所以,江姨娘明白了吗?”
都说得这么明显了,我自然明白。
世上从来如此,同一桩事情,同一个说辞,完全可以有完全不同的处置结果。
就拿这桩事情来说,我和秋菊这两个一点根基没有的窥伺内账房,稍微有点儿脑子的都知道不过是个笑话而已——不然钱氏也不会就因为平儿说了两句就这么打发她来私底下问话,而是直接派孙嬷嬷来拿人了。
但是,若是钱氏真的想要敲打,这就是一个送上门的借口。
林嬷嬷这般说话也是同理。
往小了,可以说一句言语粗俗,没有教养,就此揭过,然而,若真要上纲上线起来……
单单秋菊爬上侯爷的床才成了姨娘这句话,说一句辱没侯爷的名声,乃至于嘲讽钱氏识人不明,都未必不可能。
就看帽子怎么扣了。
我缓缓地点点头,然后向着她又行了一礼,表情十分诚恳:“此回还要烦请平姑娘居中转圜。”
“我自是会的。”
平儿叹了口气,“秋菊她一向如此,性子也好,所以大伙儿都喜欢她,可是也偏偏如此,在家里容易惹上一些事非。你和她一个院子,若是可以,以后多帮忙看着点。”
“秋菊是我的朋友,不用平姑娘说,我自是会的。”
我认真地说道。
“朋友吗……”
平儿和我对视,过了片刻,方才移开了眼去。